陆既寒向来擅长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冷漠的话。
他清俊的脸上半点阴郁之色都没有，但全身上下每个细胞，却又像在泛着寒光。
男人的气势霎时间弱下来，他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不安地用力搅起。
明娇肩膀绷着，直到听到了他被重重按会椅子上的动静，才从陆既寒怀里抬起头，少女一双眼睛有水光轻晃，柔弱无辜地看向他：“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姐姐这样对你不公平。”
明眼人都能看出明娇是故意的。
但男人在气头上，内心极度烦闷的情况下，他甚至觉得明娇的每一句话都在理——
宋伊宁为了别的男人，用他们的孩子作为了牺牲品！
他越是喜欢宋伊宁，就越是在意明娇的话，男人手背青筋毕露，太阳穴重重跳了几下，勉强维持着神志，咬牙道：“你有什么证据？”
怒气尚未平息，但他显然比方才冷静了不少。
明娇确定他不会再突然冲过来取她狗命，才慢吞吞地坐直了身体，她脸色苍白，但是语调很坚定：“我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因为那些都是她瞎编的。
明娇迎着男人明显又凶恶起来的目光，眨了眨眼，说：“但你可以问我一些问题，然后来判断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在这之前，”明娇打量了他的长相几眼，“我方便知道，你跟我姐姐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男人皱着眉，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回答她这个问题。
明娇：“不好意思，但我真的从来没有听姐姐提起过你。”
“……”
男人被她戳到了心窝子，他胸口一痛，梗着嗓子答：“我们从小就认识了！”
那大概是宋伊宁跟顾雪舒进宋家门之前了。
明娇点点头，“青梅竹马呀……真羡慕。”
她说者无意，但陆既寒听者却有了心。
他脑海里蓦然跳出年前去槐安镇时，墓园里那捧白玫瑰，以及墓碑上帅气年轻的男孩子。
青、梅、竹、马。
陆既寒薄唇轻掀，把这几个字无声地从齿间缓慢咬出，而后侧眸望了眼明娇。
少女根本就没看他，她视线直直落在对面男人的身上，认真而焦灼：“姐姐和你感情很好吧？”
说到这些，男人的脸色倒是意外缓和了些。
宋伊宁惯会甜言蜜语，大概是把他哄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不然也不会过了这么久，这人好像还不太知道陆彦行的存在。
明娇脸上有显而易见的遗憾一晃而过，“不过，姐姐只是被外面的男人迷昏了头，所以一时脑热才犯的错。”
她把宋伊宁说成了见一个爱一个的渣女。
男人眼神轻晃，显然是着了她的道。
要的就是这种先扬后抑的效果，明娇叹了声，“那个男人我认识的。”
陆既寒垂了眸，不动声色地转了转腕上的手表。
明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家里很有钱，姐姐才会和他在一起的。”
少女的眼神干净明澈，句句都像是为他考虑：“你知道以我家的情况，她跟你不可能在一起。”
至于为什么不能，这人心里想必都有数，明娇也就没多说。
她沉默片刻，才道：“如果你的家世和那个男人一样，姐姐想必也是会选你的。”
男人不说话了。
陆既寒静静地听了全程，几乎要笑出声来。
离谱地过了头。
这丫头倒是厉害，明明每句话都让人怀疑真假，但一通说下来，居然也能牵着别人的鼻子走。
别说这个男人，就连小徐，神色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陆既寒轻哂一声，短暂的沉默被这声低笑打破，对面那人像是才回过神来，六神无主地看向明娇。
怕情绪表现地过于明显，这人不会上当，明娇小心翼翼地牵了下唇，“你想和姐姐在一起吗？”
对方点头如捣蒜，“当然想！”
宋伊宁小时候的日子并不好过，顾雪舒当时生下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借着这个女儿威胁宋业廷，所以“她没有爸爸”、“是私生女”这些标签，从出生起就贴在了她的身上。
那时候宋伊宁还叫顾伊宁。
她年纪小，每次被同龄人欺负，他就会连打带骂地帮她出气。
时间久了些，宋伊宁就对他有了依赖。
后来宋伊宁被宋业廷接到宋家以后，两人便有段时间没再联系，女孩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他这只土鸡自然没办法再死皮赖脸地黏着她。
原本那时候他就想退出的，直到宋伊宁高中入学那天，被一群混混围在了角落——
他救下了宋伊宁。
自那天起，两人感情迅速升温，没多久，就自然而然发展成了地下恋情。
他和宋伊宁，一开始还是很甜蜜的双向奔赴。
问题出现在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两年前，宋伊宁生日那天，第一次没有和他一起过。
那晚他打了整晚的电话，宋伊宁都没有接听，一直到第二天，她风轻云淡地解释说她喝醉睡着了。
再后来，宋伊宁和他见面的次数越发的少。
那时候她即将毕业，借口说实习工作忙，他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一直到今天。
如果不是明娇的这些话，他可能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男人语调迫切，“你有办法吗？”
“有是有，但是……”
明娇没再继续往下说，一副为难的样子欲言又止。
“快说！”
他的语气和态度都差到了几点，明娇也不在乎，她拧紧眉，状似十分纠结地小声问：“你愿意把你和姐姐的事，公之于众吗？”
明娇心里在打鼓。
如果这个男人真的爱宋伊宁，那他十有八九是不愿意的。
毕竟这事，跟宋伊宁前阵子未婚怀孕不是同个级别，爆出来之后，别说出国避风头，就是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她也会被拖出来鞭笞。
果然，男人眉死死地皱着眉，冷声说：“不行！”
“我知道你担心姐姐的名声……”
明娇顿了顿，说：“但是你如果不说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跟她在一起了。”
男人脸上矛盾尽露，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明娇：“而且，如果你愿意说出来的话，姐姐虽然会被人嫌弃，但那样一来，她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少女的声音带着蛊惑，“你不想回到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