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既寒当然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他向来衿贵，这种轻浮的词语从嘴里说出，似乎都是对他的亵渎。
明娇眨眨眼，“……我怎么了？”
男人不说话，只抬手把车内后视镜调低，让镜子正对明娇，他说：“没怎么。”
“……”
陆既寒扯了淡淡的笑：“挺好。”
明娇觉得哪里不对，抬眼一瞧，刚好和后视镜里全副武装，披头散发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人撞了个正着。
“……”
明娇花了足足十秒钟，才接受了这个“惹人注目的疯女人是她自己”的事，她呆滞片刻，然后摘掉帽子，用手指把慢慢头发梳理好。
陆既寒这才发动车子，问：“你在怕什么？”
她和明星出街一样，显然是怕被认出来。
明娇实话实说道：“学校附近嘛，万一有认识你的人呢？”
这边大学生活动场所居多，指不定就会有熟人。
陆既寒又是B大的红人，连新校区的盛文卉都认识，更别说老校区的学生们了。
明娇微偏着头，白皙手指从长发间穿过，她笑了下，说：“保险起见。”
顿了顿，女孩子又补充一句：“今天是意外。”
她出来地慌忙了，加上在画室睡过一觉，头发乱糟糟的都没有注意到。说时迟那时快，明娇话音才落，右手一侧的车窗突然被轻扣几下。
陆既寒望了眼窗外，然后把车窗缓缓降下来。
是法学院的副院长。
两人关系尚可，那人看到车牌号熟悉，便上来打了个招呼：“老陆，你怎么也在这儿？”
说着把视线转向副驾驶的少女，副院长一脸震惊，“这位是……”
看着年纪不大，像是学生的样子。
但普通学生哪里又能个陆既寒攀上关系？
副院长打量了几眼明娇，试探性地问：“女朋友吗？”
之所以叫试探，是因为在此之前，陆既寒身上几乎毫无谈恋爱的痕迹，除了偶尔心情看起来比平时好一些之外。
“不是，”陆既寒淡淡笑了下，意味不明地瞥了眼快要缩成鹌鹑的少女，说：“家里的小朋友。”
他声线浅淡，说这话时，语调里隐约带了几分似有若无的宠溺。
明娇耳根忽然有些发烫。
副院长恍然大悟地“哦”了声，“好了好了，不打扰你了，回见。”
男人微微颔首，又把车窗升了上来。
直到看到那人转过身，明娇才深呼口气，把因为刚刚呼吸急促而半湿的口罩拉了下来。
少女脸上沾着水汽，那层细细的绒毛镀了层橙黄色的路灯光，柔和又安静，陆既寒唇边笑意轻敛：“害怕？”
明娇转过脸来，目光相接，她在男人深沉眸光中点了点头。
明明一开始她是最想曝光这段关系的那个，但现在舒适圈待久了，反而更害怕未知的变动。
尤其是，明娇的第六感，总让她觉得有事发生。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陆既寒，但嘴巴张了张，却又无从开口。
沉默好半晌，明娇还是咽下那些让她胡思乱想的话，干涩地挤出几个字来：“……我成年了。”
男人眸色深暗，睨了她片刻，蓦地轻轻笑了声：“我知道。”
他并不纠结于“小朋友”这个称呼，只敛了笑，说：“手给我。”
明娇虽然不知道他又要自己的手干什么，但还是边嘀咕着“今天真不冷”，边把手递了过去。
到底是年纪小，一颦一笑都带了掩不住的明媚和朝气。
跟陆既寒的学生又完全不一样。
大约是更合他的意。
陆既寒眼角轻轻扬起，拉开储物格拿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还不等明娇猜测，盒子被他拇指推开，露出里面晃眼的银色指环来。
明娇怎么都没想到，陆既寒带了戒指过来。
她未做思考，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手指往回一缩，还没收起来，指尖就被人轻握住。
下一秒，那只漂亮匀称的手灵巧地把明娇无名指分开，勾起那枚戒指套了上来。
明娇还没带过戒指。
之前和沈司越情到浓时私定终身，也只是偷偷在中指上戴了个易拉罐上摘下来的环，和这次的触感完全不一样。
那个轻飘飘地硌手；而这个圆润冰凉，明明只是一圈细环，却像是把她整个人都束缚住，存在感极强。
哪里都不一样。
心头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响了下。
有几秒钟，明娇像是被上了锁，手指根本动弹不得。
适应了好一会儿，她才把手指轻蜷起来，不自在地把视线转开，问：“怎么想起买戒指了？”
而且一眼看去，就知道价值不菲。
明娇眼神轻晃了圈，而后轻飘飘落向男人搭着方向盘的左手上，他手生得漂亮，无名指尤其修长匀称，比起以往，多了一个看似简单实则无比精致的戒指。
跟明娇的不太一样，但是两只戒指凑在一起，偏偏又能叫人看出是一对。
这大概就是设计的巧妙之处。
明娇虽然不是珠宝设计，但到底跟“设计”二字沾了边，也多少能看出些门道来——
这对婚戒，大约又是出自哪个金牌设计师之手。
明娇视线上移，由男人根根分明的手指，移向他清俊好看的脸上。
陆既寒刚好也在看她，他像是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沉默几秒，才说：“结婚不需要戒指么？”
这话问的，仿佛是在说“我没结过婚我不懂，但我听人说结婚都要买戒指”，明娇看着他丝毫不像开玩笑的神情，忽然弯唇笑了下：“可是……我们不是那种结婚。”
“结婚还分很多种么？”
陆既寒也勾起唇，笑意却全然不达眼底，“在我这里，只有一种。”
没有真的假的之分。
从决定要对明娇负责那一刻起，陆既寒就没想过其他。
喜不喜欢，是跟婚姻毫不相干的另一码事。
陆既寒眼神幽深，沉了声问：“你指的是哪种。”
明娇：“……”
她完全答不上来。
明娇虽然感情经验不够丰富，但这些天来，也是能察觉到陆既寒心思的，即使他不够喜欢自己，也肯定是有好感在的。
不然他怎么可能三番两次帮她的忙。
陆既寒也不是闲得没事干。
这个时候还装傻充愣多少显得她又当又立了；但，她偏偏就要又当又立。
明娇弯唇浅笑：“没有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