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泊语气里的调侃,我竟无法反驳他,一时语结,低下了头。
江泊见我许久不说话,越发来了兴致,放下茶杯凑近我的脸,问道,“怎么?那齐些真将你抛弃了?要不这样吧,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给我做个洗脚丫头,爷我保你下半生衣食无忧,怎么样?”
我努力笑笑,抬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没好气的推到了一边,说,“江泊,你是不是见我难过你就特别开心?齐些才不是那种人!这次我回来就是要把绽绽带走的。”
江泊突然沉下了脸,眉眼锋利,眼中堆满了冰雪,问道,“我为什么要把绽绽交给他?”
我怒火中烧,着急道,“可绽绽是我收养的女儿!”
江泊哦了一声,依旧沉着脸,道,“可她也唤我一声爹,咱俩可是一起遇到她的,这一路来也是我养着的,你突然发春跟小白脸跑了,现在突然跑回来要孩子?我问你,你可对绽绽负过责?再者说了,你把我女儿带走交给一个陌生的男人,我怎么敢相信他会善待绽绽?”
他的话条条在理,可落在我心里,却总有那么一丝丝的别扭。
锅饼在一旁低头忍笑,江泊不悦,利眼望去,问道,“你笑什么?”
锅饼被他冷冷的一问,立刻噤若寒蝉,恭敬的站在一旁低着头。
江泊转眼看着我,然后道,“你想带绽绽走也行,那也得问问绽绽的意见。”说着,他对锅饼吩咐道,“去把绽绽带来。”
锅饼应声退下,不出片刻,火烧便牵着小小的绽绽走了进来。
绽绽目光落到我身上时,满是光彩,欣喜万分的朝我跑过来,张着小手扑进了我怀里,仰起小脑袋,黝黑的眼睛望着我,奶声奶气问道,“娘,你去哪里了?”
我轻轻抱着她,忍着难过,微微一笑,道,“我去将军府了,绽绽,我回来带你走,将军府可大了,有好多好吃的。”
绽绽开心的点点头,转身拉起江泊的手,道,“爹爹!咱们一起去吧!”
粉嫩的小手紧紧握着江泊白皙葱茏的手指,那一刻,江泊的眼中充满了慈爱,他对绽绽笑道,“绽绽,我不能去将军府,我的家很远,如果你和你娘去了将军府,我就要回我的家了。”
说完,绽绽脸上的欣喜消失不见,皱巴着小脸,转过身来看着我,说,“那我们还是不要去将军府了,娘,咱们跟爹爹回家吧。”
我胸口那个地方随着她的不开心突然变得柔软,此刻,我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告诉她,如鲠在喉。
江泊见我这般,伸手将绽绽抱在怀中,绽绽有一个习惯,她喜欢在江泊坐着的时候爬到他的腿上,然后跪在他的膝盖上搂着他的脖子,甜甜的和江泊说话。
这也大概是江泊最温柔的时候了吧。
江泊对绽绽道,“你娘她不会跟我走,她有喜欢的人,如果你和她在一起,就会有一个新的爹爹,但如果你跟我回家呢,可能就见不到她了。”
话音落,我见绽绽眼中忽然湿润,她望着我,问道,“娘,你不喜欢爹爹吗?你为什么要喜欢别人?我不想要新的爹爹,可是我也不想跟你分开,娘,你别去将军府了行不行?我们一起去爹爹家里,永远永远永远在一起。”
我所有的坚持在她的恳求中变得支离破碎,眼泪划过脸颊时,我抬手拭去,然后问道,“绽绽,那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绽绽见我的严肃,泪水大颗大颗落下,然后把头深深埋进江泊的脖颈中,不愿再抬头看我。
她的选择已然明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我与江泊只是萍水相逢,她所亲近的两个人,注定要形同陌路。
江泊不是齐些,他的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我的一句一笔。
而绽绽,她是很喜欢江泊。
我也知道,江泊言语刻薄,但他对绽绽的疼爱却是真的,我喜欢在马车上,听江泊教绽绽念诗,我也会偷偷跟着学,直到绽绽在江泊怀中沉沉睡去。
我也安眠在他身旁,在他深邃的眼眸中。
我为什么不喜欢江泊,我也这样问过自己。
大概,因为已经遇到了齐些,江泊对我而言,都已经是失色的了吧。
我强忍着泪水,不再去看绽绽,对江泊道,“那,你要好好照顾绽绽。”
说完,我起身便要走。
火烧堵在门口拦着我,我抬眼看她,她一如既往的英姿飒爽,头发高高束起,脸上却挂着丝丝愤怒,道,“李姑娘你不能走,我们家公子真心待你,”
“霍芍!”江泊厉呵,“你几时变得这般多嘴多舌?”
霍芍冲江泊拱拳,目光坚定道,“公子,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李姑娘离开吗?当日李姑娘离开,公子不放心便带着我一路跟着李姑娘去了将军府,公子亲眼看见李姑娘被人所伤,又亲眼看见她被齐些抱走,霍芍看得见公子眼中的担忧与难过,李姑娘不在的日子里公子日日抱着绽绽待在房间里,却让我与郭秉守在将军府,公子,若李姑娘真的与那将军在一起,公子心里难道不疼吗?”
霍芍的话,落在我耳中,情真意切。
我此刻,不敢转身。
我不敢看把酒临风的江泊,此刻眼中,是否有仓皇失措。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江泊站起身来,将绽绽递给了霍芍,低声道,“你先下去吧。”
霍芍接过绽绽,不甘心道,“公子!”
江泊低沉着脸,“我知道。”
霍芍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然后抱着绽绽关上了门离开了。
江泊回身来面对着我,我似乎可以在他眼中看到不知所措的我,在他面前,我显得那样狼狈。
江泊呼吸清浅,轻叹,说,“欢欢,霍芍的话你可以不用放在心上,有了齐些,其他都是多余。”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
他继续道,“我也不是特别喜欢你,等你走了我就把你忘了,你又蠢又不好看,我们两个都别往心里去,此事极为荒唐,兴许是我……”
他不再说下去,我抬头望着他,他凝重的脸突然缓和,笑容春风拂面,可我为何,在他的眼中拾到了那么多破碎的琉璃。
“兴许是我眼拙了,往后可别再偷人家银子了,你怎知,偷的是不是心。”
他的话落进我的耳中缠绕成了丝线,分不清条理,隐约觉得熟悉,却不知他提及的是什么。
江泊见我纠结,突然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说,“做过的坏事那么快就忘了?在曲旦,你在一家客栈偷了一个人的银子,还对那人磕了个响头,说‘对不住了,我要偷你的银子了,然后我叫拂欢,我媳妇叫齐些,到时候你问我俩要就行了。’是不是你?”
他的话让我恍然大悟,震惊问道,“那是你?那你为什么不抓我?我记得,那人睡的挺沉的啊。”
江泊点了点头,道,“我睡得是挺好的,你爬窗进来的时候摔在地上的声音恐怕隔壁都惊醒了,还有那响头磕的地都快砸穿了,我倒是想不醒,你给我这个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