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悝家的小姐听了白月离的解释之后,莞尔一笑,说道:“陛下,那位浮萍就是高不害。”
白月离一怔:“这……那个浮萍是个不错的人啊。”
嬴悝微笑道:“听到他离我而去是有原因的,我就放心了。”
白月离正要问嬴悝的姑娘,是不是搞错了,但看到她因此而转忧为喜,白月离便没忍心再问。
待嬴悝的女儿下去之后,白月离问嬴悝道:
“老族长,如今大秦蒸蒸日上,各地都有官府,为什么在青石峪还有那么多山贼呀。”
老族长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栎阳的郡守,名叫王琛。此人精擅阿谀奉承之道,虽说不搞什么苛捐杂税,却是经常巧立名目增加百姓的负担。”
“他说什么栎阳是老秦人发祥之地,不会有什么土匪,实际上不过是视而不见而已,还说栎阳一定要五谷丰登。所以每年都向百姓多征收很多米粮啊。”
“百姓种地活不下去,有很多人把手里的田地低价卖了出去。那王琛便趁这个机会,把这些田地全部买进了。”
“什么?这不是搞土地兼并吗?”白月离大怒:“此贼不除,天理难容。”
嬴悝道:“陛下如今轻装简从,单靠我们的力量需斗不过那王琛。还是等陛下从匈奴回来之后,再做决断吧。”
“不行,那得等到什么时候?”白月离道,“此人晚除一天,百姓便多受一天的苦。”
白月离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说道:“这王琛的官署,就在前方三十里处。月妹,你再等我几天,我去把这王琛罢免了就来。”
荆月姬莞尔道:“好好好。”
她知道白月离的脾气,心里也很愿意看到他这样为百姓着急的样子,便欣然同意下来。
白月离便出了老世族的聚居地,向王琛的官署走去。
没想到刚出聚居地,天上就下起了滂沱大雨,那雨大的,白月离胯下的马都立不住。
白月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一栋破败的小楼。
便栓束了马匹,上了小楼。
“唉,你干什么?”
一个人忽然从黑暗里闪出来,拉住了白月离。
“我进来避避雨,这栋小楼?”
那人说道:“这小楼是我的,你要进来必须,先得把这小楼买下来。”
“你……”白月离正要责备他,但是一听这人说的话也没什么毛病,毕竟这栋楼是人家的,人家不愿意留自己避雨也是人之常情。
“好,我买下来。”白月离问,“多少钱?”
“五十金。”那人似乎没想到白月离真的会买,就说了一个价钱出来。
白月离从怀中掏出五个马蹄金:“五十金。”
那人有些不可置信,他本是外出砍柴,天降大雨,才来自己老宅避雨的,看到白月离进来避雨,便想出这个办法,敲打一笔。
没想到还真把这破楼给卖出去了。
白月离道:“好了,现在楼是我的了,我这里也不留人避雨,你请回吧。”
“你……”那人咬着牙,看着白月离。
白月离吃惊道:“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人“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白月离便上了楼,准备休息一番,再去找那王琛。
没想到这雨居然连绵不绝的下了起来,下了足足十多天。
白月离心里担忧起来,如此暴雨下了这么久,有几条河流该决口了吧。
朝廷那边还好说,有李斯萧何他们在,翻不了天。
可是民间就难说了,如今正是青苗成熟的季节,今天粮食减产,百姓明年没了种粮,被逼无奈,就会贱价卖掉自己的地。
这可如何是好?
这天中午,白月离凭栏望去,楼下走来两名穿斗笠的身影,走入院中避雨。
白月离打开窗户,说道:“二位,到里面来避一避吧。”
两个人,一老一少,那老人摇了摇头:“这小楼的主人王老三,可小气了,你上了他的楼,明天他就管你要钱。”
白月离哈哈大笑:“这栋楼我已经从王老三手里买下来了。”
老人有些不可置信,问了一句:“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们干嘛?”
两人便走入楼下去了。
白月离也下楼与他们同坐,找了个话题跟他们攀谈起来:
“老丈,这样的大雨,您这是去干嘛了?”
老人摇摇头,叹气道:“哦,我把我们家那两亩田卖了。”
“卖了?”白月离问道,“卖给谁了?”
“嗨!这年头,又碰上水灾,还能卖给谁?还有谁能买得起田地?王琛大人呗。”
白月离问道:“他出了多少钱米,来买你的田?”
一说起这个,老人直接哭了出来:“六,六担米一亩!”
“什么?”白月离大怒:“如此低价,你为何要卖?”
老人说道:“这场大雨一下,今年肯定没收成了,我们手里只有明年的种子,吃也不够吃,而且吃了,明年就没种子种地,没收成,不但吃没得吃,连公粮都没法交了呀!”
白月离道:“你们可以上报官府,等赈灾的粮米呀!”
“赈灾的粮米,到头来还不是落入他王琛的腰包?”老人说道,“这些狗官,折腾不死老百姓,他们是不会罢休的呀!”
白月离听了心中震颤,他没想到在他的治理下,居然还有官员如此贪婪。
而且就发生在栎阳!
白月离从怀中掏出两个马蹄金,塞进老头手里:“老人家,你拿着,拿回去度过灾年。”
老人家一再推脱,白月离坚持要给,老人家只好收下。
白月离被大雨困住的第十一天,他在对面那扇柳影婆娑的窗口看到一个明亮的身影。
看他高挑微胖眉目温润,分明一副孩童样貌,却一副忧心忡忡小大人的模样望着雨夜,不觉有些好笑。
那边的人推开阁楼的小窗:“喂,你在看什么?”
白月离怔了一下:“哦,看雨。”
那人嘿嘿笑道:“我听说文人雅客望雨抒怀,你却愁眉苦脸的。”
白月离苦笑道:“滴滴雨声皆在宣告百姓之苦,望之如何抒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