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压城，临安城外三十里的黑风岭笼罩在铅灰色的云层下。林墨蹲在灌木丛中，指尖摩挲着竹筒表面凸起的纹路——这是他用硝石、硫磺与木炭反复试验三天配出的火药，混着碎瓷片塞进掏空的雷击竹中，引线用阿依莎给的波斯火绒浸过鱼油。
\\"公子，流寇往鹰嘴崖去了。\\"青黛伏在他身侧，掌心托着一只浑身浴血的信鸽。她蘸着鸽血在地上画道：\\"三十七人，弩箭十二把。\\"
崖顶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喊，林墨攥紧竹筒。三日前，这群流寇劫掠了运送\\"暗香浮动\\"香料的商队，更将货郎的女儿掳作人质。此刻风中飘来的焦糊味让他眼神骤冷——他们在烧商队的账册。
\\"阿依莎的鹰到位了吗？\\"林墨转头问身后裹着黑袍的胡姬。
金发少女闭目凝神，耳垂上的银铃忽然轻颤：\\"三只海东青已绕到崖后，但...\\"她猛地睁眼，\\"崖洞里有火药味！\\"
仿佛印证她的话，一声巨响震得山石簌簌滚落。浓烟中冲出几个持火把的流寇，正将黑陶罐往悬崖下抛掷。林墨瞳孔收缩——那些陶罐在触地瞬间炸开，飞溅的碎石竟将碗口粗的松树拦腰截断。
\\"是震天雷！\\"青黛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如锈刀刮石，\\"前朝禁军火器，配方早该失传了...\\"
话音未落，一支流火箭贴着她耳际掠过。林墨反手甩出竹筒，引线在空中燃起幽蓝火花。流寇头领嗤笑着举刀劈砍，却在竹筒炸裂的瞬间被瓷片风暴掀翻——血肉模糊的躯体撞上山壁时，嵌在胸口的碎瓷拼出半朵青花，正是失踪商队的标记。
\\"退！\\"林墨拽着二女扑向岩缝。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中，他看见阿依莎袖中金链如灵蛇出洞，卷住坠崖少女的腰肢；青黛指尖银针连闪，精准刺入中箭马匹的穴位。当最后一声轰鸣消散，崖壁上已用鲜血写就一篇檄文——十七具焦尸倒悬，恰对应商队失踪的十七车香料。
\\"精彩。\\"阴柔的男声自林间传来，玄甲卫兵潮水般分开。绯袍玉带的男子踏过尚在抽搐的流寇，金丝皂靴碾碎半截竹筒：\\"本官倒不知，临安商贾竟精通神机营的绝学。\\"
青黛突然剧烈颤抖，在地上划出深痕：\\"兵部侍郎，萧景琰。\\"
萧景琰俯身拾起沾血的瓷片，忽地轻笑：\\"景德镇官窑特供东宫的青花瓷，上月才被劫了十车。\\"他指尖拂过瓷片边缘，\\"林公子剿匪用的碎瓷，倒是与失窃官瓷...颇有渊源啊。\\"
阿依莎的金链骤然绷直，却被林墨按住。他直视这位权倾朝野的侍郎：\\"大人若真要查瓷，不妨看看流寇老巢里新砌的灶台——掺了骨灰的陶土，烧出来的青花会有血沁纹。\\"
萧景琰笑意凝在嘴角。他当然知道太子用死囚骨灰制瓷的秘闻，却没想到眼前这商贾敢把遮天秘辛挑破。良久，他抛来一枚玄铁令牌：\\"三日后，神机营的马车会来接你。\\"转身时又顿住，\\"带上那个哑女——她既认得出震天雷，想必也记得前朝火器图怎么画。\\"
待玄甲卫退尽，青黛突然呕出一口黑血。她颤抖着划出最后几个字：\\"萧景琰，药王谷灭门案主谋。\\"
林墨攥紧令牌，上面还沾着流寇的血。阿依莎的金链缠上他手腕，铃铛里掉出一粒药丸：\\"青黛的毒，只有西域火灵芝能解。\\"她望向北方星空，\\"三个月后粟特商队抵达之日，就是你我抉择之时。\\"
夜风卷起烧焦的账册残页，隐约可见\\"硫磺三百斤\\"的字样。林墨忽然想起，那批\\"失踪\\"的官瓷，原本要运往的正是东宫私建的火药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