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冚家铲,这种女人就应该囚在猪圈里——”矮仔像是被李思檀的话刺激到了,不管不顾就朝李思檀冲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根棒球棒,抬手将它高高扬起的时候,半空中溅起无数的水花,在远光灯的照射下竟像是水晶。
然而李思檀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在矮仔的棒球棒挥向她的间隙,已经抬手将镰刀的刀柄撞向了对方的颧骨,然后抬脚用力踹向了他的腹部。
受到强烈冲击后的矮仔,直接仰头摔进了泥地里,在脸、肚子和屁股的剧痛之中,他愕然看着面前的女人。
李思檀浑身湿透,却站得挺直。她明明在迎战,却不是处在紧绷的状态里,反而是松驰的。她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似乎有笑,看矮仔仿佛是在看个小孩子一样。
最后,矮仔听见李思檀的声音:“猪圈?滚回去喝你猪妈妈的奶去吧!”
程松月走到两台车子的中央,低头看了看地上还在发呆的矮仔,朝着六哥严厉大喝:“住手!我是警察!”
“臭婊子,还装上警察了。”六哥只觉得程松月聒噪,斜睨了一眼矮仔骂道:“没鬼用的东西!”骂完,他又转头跟身后一直没说话的男人开口,“熊,你去干她们,把她们干明白了为止。”
男人正如他名字一样,身材高大如黑熊一般,五大三粗,是寻常人在路上都不敢再看一眼的那种人。
黑熊手里拿着是一柄很长的切骨刀,刀刃锋利,教在场的人能看清上面的寒光。得了六哥的指令,他拎着手上的切骨刀便朝程松月冲了过去。
程松月眉头皱了皱,右脚后撤也进入了迎敌的状态,“抢劫、故意伤害加袭警,你们准备吃多少年的牢饭?”
清楚自己打不过这个叫自己滚回猪圈的短发女人,矮仔慌忙爬了起来想去帮黑熊的忙。不料李思檀这时候大步朝他走去,手向下一摆,直接用镰刀划穿他的大腿,直到他再无法爬起。
“啊,啊!”矮仔叫得撕心裂肺,李思檀却面无表情,只是轻晃了下手腕,竟还有闲情逸致挽了个花刀。
她握紧手上镰刀,朝黑熊快步走了过去。
虽说程松月有几下手脚工夫,但李思檀知道她并不擅长,被黑熊撂倒怕就是半分钟的事。作为程松月的同伴,她不可能不出手。
黑熊单挑三个男人都不是问题,何况是两个女人。当下黑熊没有分神去处理李思檀,只想着即刻把程松月给砍了。于是,他的切骨刀朝着程松月的面门直劈而来,程松月浑身紧绷着,抬起手臂去挡黑熊的手腕,然后另一手试图去夺对方的刀。
但黑熊哪里会给程松月这个机会?
何况在程松月面前,他当然算得上是绝对力量,任何格斗技巧在他面前都会失去用处。
黑熊握刀的手用力一压,程松月的手臂便失去了格挡的能力。他直接朝着程松月的胸口一推,程松月当即被狠狠摔在了地上。黑熊又大步紧逼而来,挥刀又要砍向程松月的时候,忽然觉得腰部一凉。
他挥刀的动作终于顿住,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腰——只见他的侧腰像一块猪肉被割开,血肉即刻被翻出,大雨浇灌上去,但依旧冲不掉那大片的鲜红。
黑熊自然吃痛得厉害,那一刻他似乎被惹恼了,抬头看向始作俑者,却发现对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他听见对方笑着,一字一句地开口:“你再过去,下次见红的可是脖子了。”
程松月对李思檀的判断没错,她做事从来都不顾后果、不顾性命的,哪怕对方是能顷刻之间要了她性命的人。
程松月捂了一下胸口,想要起身,才发现自己的靴子已经深陷进泥地里,但她还是强撑着从地上踉跄站起。
因为,她不能让李思檀死在这里。
“你在揾死。”黑熊的声音嘶哑难听,吐出一句狠话来,便向李思檀快步走去。他行动依旧自如,像是丝毫没受到腰伤的任何影响。
黑熊长期以来只靠蛮力就能取胜,打架还没到要讲章法的时候,所以他冲向李思檀的时候还是挥刀——但也只是挥刀而已。
李思檀站在富康的远光灯前,侧身一退,抄起手上的镰刀便朝黑熊的肘关节内砍去。
那刀没有丝毫的留情。下一秒,黑熊的肘关节鲜血四溅,整个小臂在那一瞬间耷拉而下。终于,他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手上的切骨刀也不受控制的掉落在了地上。
黑熊被手上的鲜血刺痛了双眼,喉咙中发出了“啊啊”的干枯沙哑的叫声。他眼睛通红,一手按住手臂上还在不断涌血的伤口,蓦地抬头瞪住了李思檀。
李思檀知道,面前这个人已经对她动了杀心。
但她的眉毛扬了扬,只是笑着、挑衅地看着面前的人,“别这么看我,没一下砍断你的手,是因为我这刀不好使,不是要让着你。”
黑熊大吼一声,直接朝李思檀冲去。远光灯的照射下,他庞大的身影全部将李思檀笼罩了起来。
程松月明显感觉自己胸口的肋骨断了好几根,但看到眼前这一幕,她肾上腺激素飙升,俯下身体直直朝黑熊的下盘撞去。
黑熊受了伤,又被撞得毫无防备,竟真的一下被程松月给撞开了。
黑熊连带李思檀一起扑倒在地。
李思檀仰面摔坐在地上,而黑熊脸朝地爬在了泥地里。
黑熊挣扎着想要起来,忽然感到喉咙阵阵发凉。他勉强从泥水之中睁开眼睛,竟看见两个女人都将刀的顶端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一把割水稻的镰刀,还有一把,是刚从自己手上脱出的切骨刀。
眼看二人已经将黑熊制服,程松月还没来得及松气,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砰”的巨响。
李思檀慢慢抬起头,看见一直站在车旁的六哥正朝他们一步步地走来。
他拿着一把手枪,将漆黑的枪口对准了李思檀。六哥咧嘴笑了起来,忽地露出了一排金牙,“你们,还真是敢和我玩命啊。”
黑熊受了重伤,短短几分钟内体力几乎已经耗尽,看见自己的六哥拿出枪,他欣慰地笑了笑,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还在说:“杀了她们,杀了这俩个臭婊子。”
李思檀想要站起来,却听见六哥阴恻恻的声音从前方响起:“别动了,再动,见红的可就是你的脖子了。”
程松月听见身后六哥越走越近的脚步声,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眼的时候,她从腰间抽出自己的手枪,毫不犹豫地丢到了李思檀的面前。
六哥眼皮一跳,快步走向她们的时候又大喝一声:“臭婊子,你们干什么!”
李思檀的反应比程松月想象中的更快。
她看见李思檀飞速地从泥泞里捡起了枪,然后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看着李思檀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程松月愣住了。
下一秒,九二式手枪的枪口中极速飞出的子弹擦过程松月的发丝,直接打中了她身后的人。
程松月转头,看见六哥也已经摔倒在了地上。他膝盖中弹,几乎是在瞬间痛晕了过去,躺在血水里再没有起来。
同样也躺在地上的黑熊,无论如何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变故。他想要起身的时候,已经看清了李思檀手里的枪。他哆嗦着嘴唇,双手在耳边举起,重新躺回了泥地里。
程松月重新看向了李思檀,神情有一瞬间的茫然。在李思檀朝自己开枪的那一瞬,她毫不怀疑那颗子弹会打穿她的胸膛。
可是现在,她们二人都活了下来。
程松月不由苦笑一声,心想她已经无法否认,李思檀正是她所遇见过的最好的搭档。
危机终于解除,程松月心里憋住的一口气也终于松了。剧烈的疼痛从胸口处不断翻涌,她按住胸口试图想要缓解疼痛,却发现根本是徒劳。
李思檀皱眉看了一眼程松月的动作,“你受伤了,我们最好赶紧走。”
雨水顺着程松月的长发流下,她没有抬头,只是轻声说:“这些人要带走。”
“程队,有你可真是山南公安的福气。”李思檀面无表情地说着恭维的话,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行了,我来报警就是了。”
在等乐港的警察来的时候,雨终于停了。
李思檀从车的后备箱里翻出了欧阳澎的药箱,但打开一看只有一些创可贴和细绷带,完全派不上用场。
李思檀眉头皱了皱,把后备箱一关,然后抄起血淋淋的镰刀,钻进了车厢的后座。几分钟后,她扯着两条安全带走回程松月的跟前,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没别的了,先这么急救吧。”
最先被李思檀逐出战斗的矮仔,按住自己的大腿怯懦开口:“呢个,我们的伤能不能……”
但李思檀的视线只是轻轻从三人身上的伤扫过,然后说:“等会警察会直接送你们去医院的,等着吧。”
说完,李思檀蹲下身来,将安全带往程松月的胸口处去裹。她一边裹,一边提醒程松月:“呼气,不然肋骨要错位。”
程松月看着自己面前一脸血水和泥水的人,轻声说:“你不是警察,无论谁问起,到时候都不要说是你开的枪。”
李思檀没有抬头,正在专注给程松月包扎。她似乎对程松月的话没什么反应,只说了句:“程队,你知道你在知法犯法?”
程松月的视线扫过李思檀额头上浅浅的疤,声音冷淡:“这是我的事。”
李思檀将安全带在程松月的肩膀处打了个结,“怎么?难道是为了保我?”
侧头看着肩膀上的结,程松月过了半晌才开口回答李思檀:“你是为我开的枪。”
听到程松月的话,李思檀似乎笑了一下,语气已经恢复到平常时候的懒散。她一字一句:“这倒是真的。”
李思檀的神情是如此泰然自若,明明也一身泥泞和血,但完全看不出她才和自己经历过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