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元闻言一愣,连忙扒开布口袋,将里面的十几根金条编号都看了一遍,终于愕然道:“真是那批。”
“警方还盯着这批赃物,袁正淳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处置,哪怕每次只能融掉一点。”程松月的表情阴暗不明,“张天佑的余党真是浮出水面了,当时在锦富夜总会,我们不是也发现了一批张天佑遗留下来的赃物……”
程松月顿了顿,忽然想到锦富夜总会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李思檀的地方。
赵泽元哪里想到这么多,听到程松月的话,还有些迷茫地问了句:“那老肥他……”
“东西带回局里,我们需要跟上面汇报这个情况,然后你去申请一张传唤证来,我们要袁正淳回来接受调查。”程松月让赵泽元把布口袋收起来,又转头不动声色地问李思檀,“思檀,你有什么看法?你觉得老肥这案子和张天佑有关系吗?“
李思檀若有所思地盯了片刻赵泽元手里的东西,手上把玩着烟盒,语气有些轻佻:“老肥的身份本就特殊,眼下符纸的线索,竟然还牵扯出张天佑的赃物来,我很难和你说出这二者之间可能是巧合的话来。”
李思檀回到上荣村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荀国安在单位食堂吃过了才回来的,李思檀走进院子里的时候,他正在楼顶上晾衣服。
听到楼下开门的动静,荀国安从楼顶的矮墙上探出头来,不确定地问:“思檀回来了?”
听见上方荀国安的声音,思檀抬头:“老荀,家里还有吃的吗?我饿了。”
荀国安听到李思檀说饿了,连忙就要下楼来,“怎么没有,家里有的是食嘅,我给你弄点,你先进屋!”
最后荀国安给李思檀煮了一碗馄饨面,把筷子递过去说:“呐,馄饨是你七婆包的,说是给她孙子道歉,叫你别跟她孙子计较。”
七婆孙子?
李思檀过了一会才想起来前段时间的事——上次回上荣村,七婆的孙子在巷子里撞了她,还说她是坏女人。
虽然李思檀根本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但还是挑眉说了一句:“这小捣蛋鬼啊,是得长点教训。”
说完,她接过荀国安递来的筷子,将碗里大颗的馄饨送入口中。汤汁咸鲜,猪肉的内馅糜烂细腻,入口之后,饥饿感和疲惫顿时消散了大半。
荀国安看着李思檀吃饭,心里也感到慰藉不少。
他一直希望李思檀从警,别浪费了天赋,但他也发现了李思檀兴致缺缺,所以后来也没有多劝。当听说李思檀去市局协助刑侦支队办案了,他自然是高兴极了。
荀国安忍不住叹了一声:“真是女大十八变,咱们思檀早不是当初那个野丫头了。”
李思檀挑起几根面条,“老荀,我早过了女大十八变的年纪了。”
荀国安却仍是笑呵呵地:“荀家又出一个优秀的女儿,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思檀,你可前往别给程队添麻烦了,跟着程队啊,要多学点东西嘅,她要是没点真本事,可管不了手下那么多男人。”
这倒是实话,从刚入警的盛晖再到老刑警欧阳澎,她手下确实没有不服她的。也正是因为有这么一帮下属,程松月才有对抗很多事情的底气——李思檀听罢点了点头,没有否认荀国安的话。
荀国安这时候又有些担心地开口:“还有你啊,动手别这么狠,我听说金科水产的严老板都脑震荡了,思檀,我还是那句话,做事不要狠绝……”
“做人不可以睚眦必报。”李思檀从谏如流地接上老荀后面的话,无奈道,“我食得咸鱼抵得渴,你放心吧。”
荀国安满意地点了点头,“快吃吧,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不够了你话我知,我再给你煮点。”
第二天一早,詹文涛第二天便召集刑侦支队的人去会议室开会。
盛晖手里还提着一份猪肠粉,没等找个地方吃上两口,就被张逢源直接拉进了会议室。他还以为这只是刑侦支队例行的会议,却没想到会议室的气压莫名得低,而且他又注意到詹文涛旁边坐了一个面孔陌生的男人。
注意到迟到了的盛晖和张逢源,詹文涛忍不住皱眉瞥向程松月,正准备问她是怎么管教下属的,对方已经先他一步开口:“詹局,关于老肥的案子,我们目前有一到两个比较明确的侦查方向。”
为了避免犯原则性的方向错误,程松月这话说得也很是谨慎。
詹文涛脸上的肌肉似乎跳动了一下,他“哦”了一声,还是顺着问了下去:“是吗?说来听听先。”
程松月的神情平静,缓缓道:“老肥这桩案子,绝对不只是简单的仇杀凶杀,很有可能是来自当年张天佑案受害者的亲属报复,也不排除这是张天佑团伙内讧后自相残杀的结果,但鉴于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我更倾向后者,找到凶手,说不定当年张天佑的案子也能有重大进展。另一方面,当然像老肥这样的高危人群,树立仇敌不少,我们也会投入警力去排查他的社会关系。”
詹文涛抖落手指间的烟灰,斟酌地开口:“你们昨天带回来的那个人……”
赵泽元在旁边连忙接话:“袁正淳我们已经带回来讯问了,正在排查他那些赃物的来源。”
这时候,坐在詹文涛身边的陌生男人忽然笑着开口:“我很能理解大家的侦查思路,罗鸿祖的身份特殊,邵队又死在那伙人手里,你们想要将案子朝张天佑的方向靠拢无可厚非,但你们现在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这样定方向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这样的话明显是冲着程松月去的,但她表情未变,像是不为所动。和程松月不同的是,原本专注在看卷宗的李思檀忽然抬起头来,竟是饶有兴致地在等他的后话。
詹文涛咳嗽了一声,拍了拍身旁的人的肩膀,朝大家开口介绍道:“还没来得及给大家介绍,这位是省厅刑侦处来的同志林修远,是省厅特派下来指导我们工作的刑侦专家,他在未来这段时间他会来协助你们侦破罗鸿祖的案子。”
林修远年纪在三十左右,但看起来很年轻,剑眉星目,戴一副金丝眼镜,穿着警服显得人格外斯文端庄。
詹文涛的话音落下,会议室后排响起欧阳澎的声音:“这么年轻的专家啊。”
林修远自然听出了说话的人的轻视,但他没有在意,只是侧头看向坐在程松月旁边的李思檀,微笑道:“你们的犯罪心理顾问,不是比我还要年轻吗?”
詹文涛笑着替林修远解释了一句:“修远这是年轻有为,四年前他从首都进修回来,就一直在省厅供职,协助省里侦破过好几起重案,也是立下过不少大功的,你们也可以和修远多交流交流。”
林修远的视线扫过刑侦支队的众人,最后落在了程松月的脸上。
程松月也不动声色地回望向了对方。她见过、也见识过林修远的能力,知道对方在刑侦上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
但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请林修远下来?
程松月大概能猜到詹文涛和上面的人的想法。他们希望她的刑侦支队能维持住一种平衡。但李思檀入队正在有意无意地破坏着这种平衡——这好像让他们不安。
这时候,李思檀漫不经心地开口:“那我就要讨教一下林专家了,你对老肥这案子有什么高见吗?”
林修远的视线从程松月的脸上转移开来,重新看向李思檀,脸上仍然有笑:“高见不敢说,但我以为,老肥这个人本身就是恶徒,是具有反社会人格、极度危险的人,他树敌众多总不能全怪张天佑,如果他的死真是和张天佑相关,为什么凶手要在四年之后动手?这中间凶手在等什么?我想这很难解释得通,所以我个人倾向他和凶手的仇是最近结下的,和张天佑无关,我们要做的,应该是严格排查他在脱离张天佑以后的社会关系。”
盛晖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说:“这不是跟刚才程队说的一样吗?何况这些我们都在查了,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林修远瞥了盛晖一眼,笑容敛了些:“那说明你们的侦查力度还不够,也许你们需要在这上面投入更多的警力了。”
这话仍是冲着程松月去的。
“好了,这些小程心里都有数。”詹文涛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用手轻轻敲了一下桌子,是在提醒程松月,“修远的想法,小程你还是要多考虑一下。他是省厅委派下来协助咱们刑侦支队的,你还是要相信省厅,相信修远的专业能力。”
程松月盯着詹文涛放在桌子上的手片刻,最后淡淡开口:“我会的,詹局。”
程松月又侧过头,轻声问李思檀:“思檀,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思檀朝程松月眨了眨眼睛,笑着看向林修远:“当然是听林专家的了。”
最后,会议室众人听见林修远说:“请大家放心,我会尽力协助大家抓住杀害罗鸿祖的凶手的。”
林修远的眼神坚毅,语气诚恳而且充满朝气和斗志,让人毫不怀疑他的能力,以及他势必要帮助刑侦支队破案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