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亲王妃？”齐御风率先开口，朝着李月行礼，“属下给王妃请安！”
“齐将军不必多礼，眼下是在军营之中，我并不是宁亲王妃的身份，而是皇上御口亲封的琪风将军。”迎上慕毓诰的目光，看出了凤眸中的怒火，似乎是在挑衅他一般，将令牌仍在桌子中央，“按照天峪的官职来看，齐将军的品阶是要高于我的，理应是我行礼才是。”
“这……”
大帐之中议事的官员显得有些局促，琪风将军是从六品，算不得高官，而齐御风却是从五品的俊磊将军。但李月又的确是皇上赐婚的亲王嫡妃，乃正一品，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古而今，军营之中向来比较忌讳女子出入，连李月亦是天峪建朝以来唯一的特例。除去南北朝时期替父从军的花木兰，也就只有大齐王朝的尉迟云烟在朝为官，同男人们同朝而立。现如今正是出征突厥的关键时期，即便碍于慕毓诰在场不敢太过放肆，但几位年长将军的面上显然已流露出不满的神色。
“是皇上派你来的？”
“是！”昂首走到慕毓诰身前，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他，“王爷若是不信可以现在打开来看，这是皇上亲口答应的。渊儿暂且送到了爷爷身边，皇上命我以琪风将军的身份随军出征，至于在军中的位置，全由主帅说了算。”
“由我说了算是吗？”并未打开手中的信封，另一手撑在桌上，颇为玩味地盯着面前不知死活的女人，见她点头，唇角立刻微微上扬，“既然如此，那么你便负责全军将士的饮食吧。不必上阵作战，负责好后方的事务便可。”
“你说什么？”
“没听清楚吗？”明明知道这番话说出所要引起的后果，但却像是执意要挑起女人的怒气一般，“李月，你现在的身份是琪风将军，不是凝紫翁主或宁亲王妃，而本王却是此次领兵的主帅！别说皇上已经说明一切由我做主，就算皇上不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你不明白吗？”
“慕毓诰，你欺人太甚！”
“本王要提醒你，现在本王是帅，你是将，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吩咐与安排，任何异议本王都不想听到！”
“你……”
“十五哥，少说两句吧！”眼见着气氛不对，慕毓德慌忙上前打圆场，暗自拉了一把慕毓诰的手臂，又冲着李月使了个眼色，“今日已经太晚，嫂嫂赶了这么远的路，也该休息了。”
“德儿，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你站在一边听着便是。”冷眼扫顾慕毓德稚嫩的面庞，不动声色地挥开手，指尖敲击着桌案，挑眉凝视着李月因为气愤而显得有些扭曲的眉眼，“若是听明白了便下去歇着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本王可不会因为你是宁亲王府的女人就有所偏袒，更不会因为你而耽误行程！”
“宁亲王，你要我去一个将军去做伙夫，可以！但是我请问，你们在场的每一位，包括先锋官齐御风，你们有谁可以站出来告诉我，你们的箭术比得上东突厥的阿可梭？”
“这……”
“听说当年九章亲王就是因为被阿可梭的箭射中引发了旧疾，再加上边关苦寒，这才英年早逝啊！”
“是啊，上一次恭怡亲王也是中了阿可梭的埋伏才会……”
“哎，那东突厥的阿可梭可真是厉害啊！”
“我还听说……”
“都给本王闭嘴！”重重地一掌拍上桌案，大帐内原本议论纷纷的声音立刻静了下来，“你们眼里还有本王这个主帅吗？”
“王爷，这么快便沉不住气了吗？”很满意因为自己的一席话而带来的效果，伸手从慕毓诰的掌心抽出可以任意出入军营的令牌，眼眸微斜，“实话告诉各位，我进宫去求皇上的时候，皇上并不同意我前来，理由是因为宁亲王府还有个年幼无知的孩子需要我照顾。可当我提及阿可梭的时候，皇上变了脸色。天峪同东突厥之间并非初次交锋，阿可梭的名号与本事想必诸位将军比我要清楚得多。我李月之所以能与各位同朝为官，不单单是因为我爷爷曾为天峪立下汗马功劳，亦不是因为我李家忠烈满门，而是靠我自己的本事得来的。我是个女人不假，可是整个天峪的将士们加在一起，也没有谁的箭术可以超过我。都说好的箭手可以百步穿杨，而我却可以在一百五十步之外射中红心，而你们……可以吗？”
“够了！”一把扣住李月的手腕，拉着她便要往外去，“你们都一起出来，叫所有的将士全部集合！”
“十五弟！”心里明白慕毓诰这个样子摆明是恼了，一直未曾开口的慕毓定起身拦在二人身前，“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九哥，这是我第一次带兵出征，我必须对全军的将士负责，也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示意守卫前去将外头的火把都点燃，“既然小月是受了皇命前来，我就必须要让她证明她有本事跟着大军上前作战，而不是要分出人手去保护她。她射箭的本事我的确见识过，但……总之，今晚一定要解决这件事！”
“王爷，就算你要王妃证明自己射箭的本事，也该等到天亮。”早年间在九章亲王府的时候，齐御风总是瞧见庞馨薇同李月相携谈天的场景，对这个女将军也是有着一定的了解，实在不愿看到她出现什么意外，“即便点亮所有的火具，天色也实在是太过昏暗了，在这种情形下，王妃怎么能……”
“齐将军不必多言。”打断了齐御风未说完的话，面上始终挂着自信的笑容，“就依王爷说的办！”
营外的空地上立着一块箭靶，四周燃起了火具，全军将士都一言不发地站在四周，既好奇天峪女将军的本事，又着实在心里替她捏了一把汗。李月站在一百五十步之外，一旁的箭筒中整齐地摆放着十支利箭，手握大弓，抽出一支箭对准只能看做一点的红心。千钧一发之际却又突然放下，刻意忽视掉慕毓诰警告的目光，随手解开束发的黑带。满头青丝在夜空中飘散开来，而那条黑带却蒙住了她明亮的双眸。望着她的举动，登时便有人开始议论，还未看清是怎么一回事，一支箭便已稳稳地插在红心上。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李月将剩下的九支箭都依次射中。不过是一瞬间的沉默，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扯下覆住眼眸的黑带，转头望向一旁的慕毓诰，见他点头，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琪风将军李月，明日起随军出征！”
唇角终是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意，顾不得众人在场，扔下手中的弓，飞奔向慕毓诰，猛地扑到他怀中。
“言召，谢谢你！”
“何必谢我，你该谢谢这么多年来爷爷对你的磨练，若非你真得技艺超群，我也绝对不会允许你上阵杀敌！”修长的指尖从黑发间穿过，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瞧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你可要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多日不曾休息了。”
“从宫里出来，大军就已经走了两日，若不是霆云的脚力好，只怕还要再追上两天两夜才能赶上你。”感受到慕毓诰的气息，李月只觉无比心安，“言召，我没有办法空守着王府等你回去。我一想起阿可梭，心里就像是猫挠一般，一日也过不下去。自从嫁给你，我便很少去军营了，但我射箭的本事却一日都不曾丢下过，这才起了进宫去求皇上的心思。好在皇上同意了，即便他不同意我也一定会想办法赶来助你。”
“有你相助，此战必定获胜！”将妻子紧紧搂在胸前，打横抱起她柔软的身躯，“靠着我睡吧，等到天亮又该继续赶路了。”
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挂在嘴角，抬手搂住慕毓诰的脖颈，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连日的疲惫感袭来，还未回到营帐，整个人便沉睡着失去了意识。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不给女人解释的机会，劈手又是一耳光。跌跌撞撞地歪倒在地上，除了双颊上火辣辣的，左肩的肩胛骨还时不时地传来阵痛。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主子，当真是不想要这条命了吗？”
“姑姑，属下也是人，你要我怎么办？”
“你不该如此糊涂的，从你进了霓裳宫的大门起，你就不该有感情，更不该对皇室的人产生感情！”
“姑姑，我日日都要忍受忘情丹和封情针所带来的痛苦，你可曾想过我的难处？”
“你是在怪主子残忍吗？”
“属下不敢！”趴跪在地上，比之从前，现下的身子更加瘦弱，“朱砂知道主子的脾气，也绝对不敢耽误主子的任务。朱砂会一直跟着大军，保护几位王爷和齐将军的安全。”
“亏你还记得主子的吩咐！”话虽如此，可到底心疼自己一手培养出的人，弯腰扶起朱砂，“只需远远跟着，切不可叫人发现了你的踪迹，等到两军交战，本座会派绿羽前来接应你。”
“多谢宫主，属下领命！”
天空微微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又将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