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皇贵妃派人来传话，请您进宫一趟。”
“皇贵妃向来与五嫂亲厚，怎么今日来传我进宫？”不禁蹙眉，放下手中的弓箭，“王爷可回来了吗？”
“王爷还未回来。”递了干净的帕子上前，又吩咐人准备热水，“王妃还是梳洗一番进宫吧！”
“知道了。”随手将帕子丢在一边，大步朝内室走去，“清宛，派人去告诉爷爷一声，今儿个晚上我和渊儿回府用晚膳。”
“奴婢知道了，那……王爷那边可要派人知会一声？”
“王爷这几日公务繁忙，哪次不是月上枝头才会回王府，就不必特意遣人去知会了。”
“是，奴婢记下了。”
“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宁亲王妃不必多礼！”扎西娅抬手示意李月起身，又吩咐瑶香上茶，“本宫瞧着你气色有些不好，想必这些日子宁亲王忙于政务，你一个人*劳了。”
“娘娘说笑了！”浅笑一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这段日子倒觉得自己又胖了些，哪里就像娘娘说的那样气色不好了呢？王爷公务繁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九章亲王薨逝后，王爷就一直这样，臣妾虽无需上朝，但兵部也还是有许多杂事需要我亲自处理。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也就不觉得辛苦。”
“九章亲王妃近来可好吗？”
“似乎还是老样子。”端起茶盏送到唇边，叹息一声，终究是重新搁回桌案上，“臣妾有些日子没去九章亲王府了。自从琚儿入宫伴读后，九章亲王妃便越发不爱出门，臣妾偶尔去一趟王府，也不比从前亲近，反倒是客客气气地说话。”
“本宫今日召你进宫正是为了琚儿。”挥手摒退众人，扎西娅离开软榻，走到李月身边的位置坐下，“实不相瞒，叫他们母子分离是皇上的意思，不召九章亲王妃进宫也是皇上的意思。”
“究竟是为什么？”
“说到底，还是一个‘情’字。”紧了紧手中的帕子，轻咬下唇，“宁亲王妃，你与九章亲王妃向来亲厚，又是看着琚儿长大的婶母，本宫的意思是，你去劝劝九章亲王妃。她与皇上之间究竟有什么说不开的话本宫概不过问，但多少顾念些孩子，向皇上服个软，认个错，这事儿说不定也就过去了。九章亲王过世，于情于礼都不是皇上的过错，她再怎么不甘心也不该，更不能怪罪皇上啊！”
“娘娘，臣妾不太明白。皇上和五嫂之间……”
“这事不是你我可以过问的。”扎西娅至今记得那日她在慕钰之面前提起庞馨薇时他的神色，那隐忍不发的怒气，那淡漠疏离却又无比挣扎的眼神，她都明白意味着什么，“若你真心为他们母子着想，便按本宫说的去做。”
“这……”李月并不是心思细腻的女子，猛听扎西娅提起这样的事，一时间有些犹豫，“娘娘，臣妾可否见一见琚儿？”
“好！”扎西娅起身走到殿门口，凑到宝迦耳边低声吩咐一番，“本宫让琚儿见你，但……宁亲王妃是个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本宫以为你自有分寸。”
“臣妾明白。”
离开明溪宫返回宁亲王府的路上，李月心里五味杂陈。不过是两月的时间，慕皓琚的变化虽不明显，她却也能够感受得到。小小年纪有着不符合年纪的城府，言语之间存在着的疏离感让人根本无法忽视。慕皓琚虽然没有直说，但李月能够察觉到，在他幼小的心中，对庞馨薇这个母亲只怕是颇有微词。带着半试探的意思，李月有意无意地两次提起慕钰之。慕皓琚并未像从前在王府似的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但那狭长的凤眸中却是藏不住的怨恨与隐忍。作为他的婶母，李月同慕皓琚已是足够亲近，但他身上自然散发出的排斥感终究与从前不同。
“去九章亲王府！”
马夫听到了王妃的吩咐，调转方向，往九章亲王府的方向行去。马蹄得得，李月的心绪却是越来越乱。
“王妃，宁亲王妃来了，正在花厅候着呢！”
“你去应付一下便是。”庞馨薇望着铺了满地的荷包，神情淡漠，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恰如一潭死水，波澜无惊，“本宫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五嫂还要这个样子到什么时候？”不等莲瑶来通传，李月等不及走到庞馨薇的卧室，猛地推开门，“除了九章亲王，五嫂的心里当真再也放不下任何人吗？”
“此话何意？”淡淡地瞟了李月一眼，身形未动，“想来宁亲王妃在军营待得时间太长，连上门拜访的规矩都忘了。”
“若是五嫂觉得我失了礼数，那我可以认错道歉。撇开妯娌的关系不谈，九章亲王妃的位份在我之上，若是想揪着错处责罚我一下，我也认了。”收起脸上的笑意，一步一步走到庞馨薇面前，伸手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微微用力，“但是眼下，你最好不要隐瞒我什么，否则我不敢保证你以后不会后悔！”
“松开！”眼眸微抬，原本平静的杏目中显露出些许怒色，“这里是九章亲王府，宁亲王妃逾矩了。”
“哼，这到底是你真正的秉性，还是因为你害怕所要隐藏自己真情实感的伪装？”
“放肆！”未被束缚的手臂扬起，不轻的一巴掌落在李月的左脸上，“本宫到底是怎样的人，还轮不到你来质问！莫要以为你与本宫从前相熟，如今便也可以随意欺凌本宫！”
“啪——”
李月不甘示弱地还了一巴掌给庞馨薇，本就是习武之人，力道自然也是极重，庞馨薇的嘴角有些裂开，白皙的面颊登时红肿起来。
“王妃——”莲瑶心疼自己的主子，但在两位剑拔弩张的王妃面前到底有些胆怯，不敢上前，“奴婢求两位王妃都冷静一些。有话好好说，这样算什么？”
“你闭嘴！”
“滚出去！”
怯生生地望向庞馨薇和李月，略一犹豫，莲瑶倒退出房门，内心颇为不安。
“你来九章亲王府，难道就是为了扇本宫的耳光吗？”
“皇上同你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莫非你真得委身与他？”
“啪——”
李月的左脸又挨了一巴掌，任是庞馨薇的力气再小，也还是有血迹顺着破裂开的嘴角滑落。想要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却在半空中反手打向庞馨薇的面颊，一样的力道，一样的位置。
“你对九章亲王究竟是爱多一些，还是利用多一些？”
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守在门口的莲瑶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挨打。屋内只有宁亲王妃一人的质问声，余下的便是不断响起的掌掴声，庞馨薇始终保持沉默，一言不发。直到夜幕完全降临，屋内的声响才停止，一时间只能听到二人的呼吸声。
“我去命人请御医来给你瞧瞧。”
“不必！”伸手扯住李月的衣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柜子里有药膏，我自己擦一下便是，不必请御医来。”
“是我没有控制好力道，你的脸……”
“彼此彼此，你还不是一样狼狈。”二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相视一笑，“若是旁人见了你我二人的样子，估计要笑话死了。做奴婢的丫头们被掌嘴也就算了，堂堂王妃的面颊竟然肿成这样。”
“是你先同我动手的！”
“你问的那些话，我打你一百次也不为过。”
“五嫂——”握住了庞馨薇的柔荑，李月敛去笑意，认真凝望向她的眼眸深处，“这是最后一个问题，请你好好回答我。皇上与九章亲王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我当真是想再打你一巴掌。”抽出自己的手掌，蹲下身子，拾起一个荷包轻轻抚摸，“你所看见的这些荷包，均是王爷出征期间我一针一线缝制的。他每走一日，我便缝制一个荷包，这里一共是一百五十个荷包。”
无需再继续追问，李月已经知晓了庞馨薇的答案。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揽住了她越发瘦削的肩，下颌靠着她的青丝，轻叹出声。
“琚儿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收回自己的神思，慕毓冲不在是日子里，庞馨薇越来越容易走神，“那是琚儿自己的路，他是慕毓冲的儿子，他要学着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可是……他还那么小，皇上分明是在……”
“小月，莫怪我没有提醒你。琚儿入宫伴读只是个开始，你的渊儿，摄政王的澈儿，早晚都是一样的。”
“渊儿？我绝不允许！”
“不允许？”微微偏过头望向李月的眼眸，“身为天家的媳妇儿，这样的傻话还是不要说出口了。那可是圣旨，你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实话告诉你，即便王爷还活着，他也不可能抗旨不尊。”
“皇上已经得到了一切，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们？若是因为琚儿与渊儿是你我二人的后裔倒也罢了，为什么摄政王也在内？”
“自古帝王最无情，这个道理不需要我来教你吧？”像是在说给李月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学会忍受孤独，不相信任何人，当机立断，心狠手辣，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