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如何了？”羽黯长公主慕若晴星夜兼程赶往边关，来不及休息整顿，直接召见了齐御风，“伤势可稳住了？”
“回长公主，王爷的伤势暂时没有大碍。”
“那为何仍旧昏迷着？”
“太医说是流血过多导致的暂时性昏厥，只要养上一段时日，每日服用补气血的汤药，很快便能好转。”
“身上的伤口呢？”匆匆解下身上的披风，“本宫听说王爷身上全是伤口，没有感染吧？”
“身上的伤口太医全都仔细处理过了，只要不碰水，不会出现感染的症状。”齐御风在那场战役中也挂了彩，左臂用纱布绑了吊在胸前，右边的面颊上也有一道剑伤，“此次是属下失职，没有保护好王爷，还请长公主责罚！”
“起来吧！”慕若晴素手一扬，示意齐御风起身，“这件事也不能怪你，是老五自己要去救人的，又不许你跟着，本宫怎么会不分是非地责怪你？御风，你脸上的这道剑伤很深，或许会留下疤痕。这么俊的一张脸，可惜了！”
“公主说笑了！”齐御风丝毫不以为意，嘴角勾了一下，“属下是七尺男儿，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会因为容貌上的缺陷而耿耿于怀？况且，御风只是个奴才，是替慕家做事的奴才。在大齐，说到俊美，又有谁能够与慕家男儿的相媲美？”
“怪不得五弟信任你！你不光忠诚，也明白自己的位置，懂得如何自处。在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会平白无故的去相信另一个人，懂得自处的人会获得更多的机会去生存。”
“公主过奖了，属下没有那么优秀，只是心里明白，谁才是真的值得我效命的！”
慕若晴点头，轻笑出声。齐御风帐中的人都是慕毓冲的心腹，早就收到了慕若晴要来的消息，因而特意备好了她爱吃的茶点。边关苦寒，吃穿用度自是不能同京城相较，但好在慕若晴并不计较这些，加之连夜赶路却是饿坏了，倒也用了不少。
“御风，今夜二更，安排本宫与王爷见面。若非亲眼看见王爷的伤势，本宫是放心不下的。”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齐御风转身，顿了一下脚下的步伐，“属下的营帐很安全，公主若是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下，晚些时候自会有人来请公主。”
“本宫知道了，你去吧！”
齐御风离开后，一阵困顿感袭来，慕若晴靠在太师椅上，一手撑额，不知不觉陷入了睡梦之中。
“公主！公主！”不知过了多久，齐御风的声音在耳边的响起，“公主醒醒，已经二更了，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唔——”慕若晴毫不设防地露出迷蒙的神态，揉了下眉心，“本宫竟然睡了这么久！”
在齐御风的安排下，慕若晴没有惊动任何人，很轻松地便进入了慕毓冲的营帐。慕毓冲面色惨白的躺在榻上，像是没了气息一般。身上盖着临别时庞馨薇给他缝制的那件战袍，血迹干涸后，袍子显示出不正常的玄色。慕若晴心里一疼，上前想要取下那件被慕毓冲鲜血浸透的战袍，却不想昏迷中的慕毓冲仍旧死死抓着那件袍子，慕若晴掰都掰不开。
“馨儿！”
许是做梦了，慕毓冲突然开口唤了一声。慕若晴何曾见过他这幅模样，匆忙上前，伸手探上他的额头，还好已经不热了。几个月不见，慕毓冲的身形更加瘦削，面上的棱角愈发突出，颧骨突起，凤眸深深凹陷下去，整个人脱了层皮。
“冲弟！”慕若晴忍不住趴在榻边，嘤嘤地哭了起来，“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馨儿，是你吗？”慕毓冲的神智陷在一片混沌中，隐约听见远处的迷雾里传来女子低泣的声音，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摸到自己身边柔软的发，骤然睁开眼眸，却迎上慕若晴朦胧的泪眼，“皇姐，你怎么来了？”
“冲弟，你醒了。”慕若晴顾不得自己满眼是泪，简单查看了一下慕毓冲的伤势，“醒了就好！”
“皇姐，你……咳咳咳！你贸然前来，皇上……”
“皇上知道了又如何？难道还想灭我九族吗？”
“皇姐！”慕毓冲的身子还很虚弱，只不过说了几句话，额上就已经是冷汗涔涔，“你已经看见了，我没事，你还是快些回去吧！你不在乎，也不能将楚伊和昭尘置于不利之地啊！”
“你不必担心，我很快就会回去。”慕若晴替他拉好身上盖着的棉被，又抽出娟帕替他拭去额上的汗珠，“我接到消息便从京城赶来了，也不知道你王府那边如何了。十五弟向来是个稳妥的人，想必他应该会安抚好馨薇的情绪。”
“但愿她不知道此事。”想起庞馨薇毫无血色的小脸，慕毓冲不自觉地蹙眉，“她没有那么坚强。”
“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你养好伤才是最重要的！告诉我，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谁能把你伤成这样？”
“说来话长！”慕毓冲望着棉被上染血的战袍，眸间神色黯淡，“那一日，我与老十一一起围剿了东突厥的中路军队，剩余的几个残寇四下逃窜，我下令收兵回营，老十一年轻气盛，带了一队人马前去追赶。我告诉过他，穷寇莫追，他不听，结果中了埋伏。说起来也是我大意了，只身一人前往险境。等我赶到的时候……老十一身边只剩下四个人了！他的铠甲上全是血，手臂也挂了彩。东突厥埋伏的众人中有一个神射手，名叫阿可梭，是新任东突厥王的左右手。皇姐，你知道的，老十一是琴太妃唯一的儿子，我无法看着他在我面前受伤，所以……咳咳咳！我替他挡了那一箭！”
“你真是不要命了！”慕若晴不觉动怒，“你不忍他受伤，可有想过万一自己出了什么意外，馨薇和琚儿该怎么办？刀剑无眼，你就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吗？”
“皇姐，你听我说完！”许是情绪起伏过大，慕毓冲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左胸的伤口甚至撕裂开来，疼得他倒抽了一口气，“阿可梭若是想要取我性命，必定会加大力道，他不过是想要我受伤，延误出战的时机罢了！”
“那你背上的刀伤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背后也挨了一刀！”
“那是我为了自保落下的伤！老十一见我中箭，手忙脚乱的，突厥的人慢慢围上来，想要俘虏我。可我是天峪的九章亲王，只能战死，不能被俘，所以我硬生生地挨了一刀。还好，御风带着人来了，我撑着仅剩的意识回到军营。”
“御风在信上说，你想要军法处置老十一？”
“那是面子上的事！”慕毓冲皱了下眉头，将喉头的咳嗽声压了下去，“老十一犯下这么大的过失，身为主帅，无论如何我都要惩罚他。违背将令，本就该军法处置。但一同出征的这些人当中，不是没有皇上的人，他们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我砍下老十一的头。况且，我本就不想他死，就当是顺水推舟送了一个人情给他。”
“好了，别说了！”察觉出慕毓冲的疲惫，慕若晴不肯再让他说下去，“老十一这次也算得了教训，日后会怎样还是要听凭天意。要知道，帝王之家的男子都是无情的，或许他并不会因为你救了他的性命而对你感恩戴德。老十一从小就与皇上亲厚些，这种亲厚是很难在一时间有所改变的。”
“我知道，我没有期望他会感激我。”慕毓冲实在是太过疲惫，那日的战役耗尽了他的体力，刚刚苏醒又同慕若晴说了这么久的话，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合上眼眸，“皇姐，回去吧，别为了我误了自己！”
“好，我就回去！你可有话要带给馨薇吗？”
“告诉她我还活着，要她安心在王府等我回家。”
无奈地摇摇头，像慕毓冲这般清冷的性子，要他说出什么体贴安慰的话也的确不现实。于他而言，活着就是一种幸运，能够活下去就能够回到她的身边，回到他们的家。榻上的慕毓冲再一次陷入沉睡，呼吸声比自己刚来时平稳了许多。慕若晴吹熄了营帐中的烛火，静悄悄地离去。
“公主，天就要亮了，您再回去歇一会吧！”
“不必了。”慕若晴将披风上的帽子戴起，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庞，“去安排一下，本宫即刻回京！”
“公主，凤体要紧啊！”
“御风，本宫这次并不是奉诏而来，若是被人发现了，对本宫，对王爷都是有百害而无一益的。二者相较，本宫的身子又算得了什么？”转过身，“不必多说了，按照本宫的吩咐去做！”
“是，属下明白了！”
月色昏暗，夜色中的边关更显凄寒。不多时，一辆小巧的马车消失在营地后方的空地上，夜风将地上的沙尘卷起，恰好掩盖了马车留下的痕迹。除了巡夜士兵的脚步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