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了？”
慕毓冲焦急地拦住了徐音霁的去路，手心之中全是冷汗。徐音霁痛心地叹了口气，摇摇头。
“王妃已经没事了，只是孩子……可惜了！”
“孩子？”慕毓冲一脸震惊，“什么孩子？哪里来的孩子？”
“怎么，王妃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你们一点都不知道吗？”
怎么会这样，庞馨薇有了身孕，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此刻，慕毓冲早已无心再去过问那个荷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心里想的全是那个无缘的孩子。那是他和她的孩子，是他内心盼望已久的孩子，却被他自己亲手杀死了！双手无力地垂下，失魂落魄地走到床边，双眸中满是痛惜。庞馨薇白皙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血色，娟秀的眉头还皱在一起，原本就只有巴掌大的小脸更加清瘦了。
“你退下吧，本王一个人静一静。”
叹了口气，徐音霁走到慕毓冲的面前，凑到耳边低语：“王妃的小腹遭到外物强烈的撞击，骤然小产，十分伤身。加上她的体质相对较弱，一定要好生调养，否则日后受孕会受到影响。”
挺拔的身形不可置信地一晃，双拳紧紧攥在一起，闭上双眸，掩去瞳仁中痛苦的神色。徐音霁又简单交代了几句，退出了屋子，瞧见门口守着的莲瑶脸色煞白。
“莲瑶姑娘，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徐御医，奴婢没事的。”
徐音霁没有再多问，径直抓过她的手腕，眉头紧锁。
“怎么伤成这样？是你家王爷和你动手了对不对？”
莲瑶紧捂着心口，低着头不肯吱声，眼里却是含了泪。
“不要紧，并没有伤到心脉，我给你开两副方子，一副煎了内服，一副搭配着外敷，不出十日就好了。王妃离不开你伺候，莫要自个儿耽误了。”
“奴婢多谢徐御医！”
庞馨薇其实早已经醒了，却不愿睁开眼睛。她听到了徐音霁的话，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并失去了这个孩子。这段日子一直乏力嗜睡，她隐隐有了一些期待，本想着再过几日，等每月太医上王府例寻诊脉的时候确定一下，然后再把好消息告诉慕毓冲，可结果……还没等到有人亲口告诉自己怀孕的消息，她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孩子。这是她的一个孩子，是她和慕毓冲的孩子，却偏偏是他造成了她的小产。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压抑着内心的痛苦与怨恨。
此刻的荣芯帝姬也处于难以置信的状态。
“你说什么？小产——”
慕若晴杏目圆睁，跌坐在贵妃椅上，金色的护甲在上好的梨花木上划下一道痕迹。
“帝姬息怒，保重身子要紧！”徐音霁跪在地上，“和硕亲王妃的身孕有一个多月了，上个月的王府例诊并非微臣前往，再加上王妃体质特殊，别的御医一时间诊不出喜脉也是正常的。若是没有意外，等到这个月微臣前往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会发现的。只可惜……”
“算了，这不是你的过失，你不必太自责。徐御医，起来说话吧！”慕若晴示意他在下首处坐下，撑了一下额头，“和硕亲王妃究竟因为什么原因小产？”
“小腹遭到外物撞击。但微臣以为，此事并非天灾，实乃人祸。”
“哦？说明白了。”
“微臣在替王妃处理胎儿时，发现王妃面颊高肿，且嘴角有伤，分明就是遭人掌掴所致。”
“掌掴？她是堂堂和硕亲王正妃，有谁敢……”随即明白过来，“看来，本宫必须漏夜前往和硕亲王府了。”
“那宫里……”
“该怎么回禀你就怎么回禀，只是记着一条，和硕亲王妃是因为不慎滑倒才小产的。”
“微臣明白了。还请帝姬保重玉体，微臣告退！”
见徐音霁走了，一直站在屏风后的驸马楚伊才走出来，脸色凝重。
“晴儿，你真得要现在去王府？刚刚得到消息，慕毓之那边也已经知道了亲王正妃小产的事。”
“伊哥，这样一来，我是非去不可了。现在的状况对冲弟很不利。父皇是个很喜欢孩子的人，可是，这两年你也看到了，即便人人都以为他偏爱老五，他也仍旧防着他，京城羽林军的调动能力，他始终没有交给任何人。父皇年纪大了，储位又悬而未决，难免多疑。天峪历朝的储位之争都非常严酷，这一次也不见得会有多平静。”
“晴儿，我陪你一起去吧，我怕你会不冷静。”
“也好，反正昭尘已经睡下了，我们快去快回便是。”
“王爷，荣芯帝姬和驸马来了。”
慕毓冲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严伯恭敬地退下，片刻之后，慕若晴推门而入。微微侧目，仍旧坐在床边，凝视着她红肿着的半边面庞。
“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姐，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日后要怎样，随你的心意便是。”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慕若晴不由得怒从中来，上前就给了慕毓冲一耳光，“难道本宫所做的一切还不能够证明本宫的选择吗？”
“皇姐教训的是。”
慕毓冲倔强的开口，眼神之中却是一片寒冷。
“刚刚收到的消息，老二那边已经知道了馨薇失子的事，现在宫里应该也都知道了。”
“哼！”慕毓冲冷哼了一声，“果然，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什么意思？”
“明日早朝，估计就会有弹劾我的奏折了。西北军务被劫，无论我说知道与否，都是错。这一招，果然够狠！”
“西北军务被劫？是老二还是老七？”
“是老十一。”
“老十一？”慕若晴黛眉紧蹙，“我早就知道老十一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果然不错，这么快就耐不住性子了。”
“我屡建战功，又入主兵部，握有一部分兵权，而朝堂之上屡屡提及的储君人选却没有我，父皇对此恐怕早就有了疑心。如今，皇孙受损，我又耽误了军情，想必责罚不会太轻。”
“冲弟，这一回，你真的是一败涂地。”
“皇姐，你的一番苦心，到底是我大意了。”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既然你能分析的如此周全，想必明日在朝堂上也可从容应对，日后翻身应该不会太难。”慕若晴走到床边，素手搭上了庞馨薇的脉搏，“齐御风那边你要先布置妥当，一旦你出了差错，务必要保证兵部中留有可靠的人。”
“我知道。”慕毓冲见慕若晴眉头始终不展，叹了口气，“这个孩子，我也会觉得可惜。”
“究竟是怎么回事？”
“襄王妃上府求她绣一个荷包，结果……那个成品出现在老十一的腰带上。我被气糊涂了，所以才失手伤了她。”
“五弟，人世间，唯有一个‘情’字最伤人，重情之人必被情所伤。帝王家最容不得的也恰恰是这个‘情’字，谁先动情，谁就离皇位最远。一路走来，你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皇姐不想也不愿看你为情所惑。”
“皇姐，你不必再多言，我什么都明白。从她嫁入王府起，我就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感情，生怕因为用情而最终伤了她。可是……无论我再怎么克制，也终究逃不出那张网。她……是我的妻。”
慕若晴深知弟弟的性格，从小到大，凡是他认定的事，绝不会放弃。这一次，面对自己认定的女人，这一关，她帮不了。望着他略显憔悴的面庞，下巴上已经生出新的胡茬，想必也是因为她小产的缘故。握住了他的手，指尖仍旧冰凉的吓人，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夜深了，本宫回去了，你保重！”
慕毓冲站在原地，望着驸马楚伊和慕若晴相携而去的背影，眸间有一丝艳羡，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