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只着白袜踩在地砖上，娇笑着扑向自己的母亲，“母妃今天去哪里了？”
“天气渐渐凉了，怎么还是不肯穿鞋子？”弯腰抱起冲自己撒娇的女儿，亲昵地啄了啄她的鼻尖，又惹得小人儿一阵轻笑，“嫣儿，你不乖哦！”
“不会，嫣儿很乖！”扭动着小小的身躯，不断往扎西娅的怀里钻，散发着奶香味的小手轻轻揉着她的耳垂，“父皇说了，嫣儿是最乖的孩子，所以母妃和父皇最疼嫣儿！”
“你呀！”伸手点了点慕昭嫣的额头，唇畔微微扬起，“都被你的父皇给宠坏了，越发会和母妃耍赖了！”
“母妃，你就告诉我吧，今日去哪里了？嫣儿一天都没有见到你，嫣儿想你！”
“母妃今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眼眸见隐约划过一丝落寞，轻叹出声，紧了紧抱着慕昭嫣的手臂，“皇后娘娘的身子自那次意外后便一直不大好，今日难得提出想出去走走，母妃自然是要陪在左右的。倒是忽略了嫣儿，母妃同嫣儿道歉好不好？”
“不要！”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乌黑的眼眸里水雾层层，“母妃去见琚哥哥却不带嫣儿去，母妃坏！”
“嫣儿——”心疼地望着自己怀中别扭的小娃娃，偏过头想亲亲她的脸颊，却被孩子躲开了，“母妃并不是故意不带你去见琚儿，实在是皇后身边一刻都离不得。琚儿许久不见你了，自然是十分惦记的，还问起母妃，你最近好不好呢！”
“琚哥哥不来看嫣儿，澈哥哥也不来看嫣儿，就连皇兄都不喜欢嫣儿了。”小嘴一撇一撇的，眼看就要掉下泪来，“母妃，哥哥们都不喜欢我了……”
“傻孩子，哥哥们怎么会不喜欢你？”抽出娟帕，轻轻擦去眼角溢出的泪珠，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嫣儿，父皇也甚少来明溪宫看你，是不是说他不喜欢你了？”
黑亮的眼睛眨巴两下，鼓着嘴摇头。
“既然你知道父皇不是不喜欢你，那么哥哥们也是因为忙于功课才会这么久不来看你。嫣儿是最懂事的孩子，也是最能体贴你父皇心思的孩子。你父皇忙于朝政，对哥哥们的要求极为严苛，若是他们不能好好完成功课，父皇一生气，责罚了他们，岂不是会叫他们更久都不来看你？”
“可是……可是嫣儿很想念哥哥们……”
“不要紧的，改日母妃领你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到时候你便可以见到琚儿了。”见小脸上重新展露出笑容，莞尔一笑，将慕昭嫣递到一旁立着的乳娘怀中，“好了，母妃也乏了，嫣儿跟乳娘去玩吧，让母妃歇一会。”
“好！”
脆生生地应下，搂着乳娘的脖子离开了正殿。宝迦见帝姬远去，这才燃了安神香，又端来一杯石榴汁。
“娘娘累了一天，想必是乏了，喝口石榴汁缓一缓吧。”走到扎西娅身后，力道适中地揉捏着她的双肩，“奴婢燃了安神香，又开了窗户，娘娘闻了会舒服些。”
“还是你细心。”合上双眸，仰头靠在贵妃椅上，任由宝迦替自己缓解疲乏，“今日明寒宫可有派人来过吗？”
“倒是不曾有人来过，只是……”略一犹豫，不觉压低了嗓音，“瑶香姑姑今日似乎去过一回明寒宫。”
“瑶香？”黛眉轻蹙，霎时间心头划过千丝万缕种可能，“可知道她去明寒宫做什么？”
“奴婢不知，只是心里奇怪，皇上并未传她前去问话。”
“这倒奇了，既然皇上并未传她前去明寒宫，她有什么理由擅自前往？莫不是也想攀高枝，做个小主不成？”
“依照奴婢对瑶香姑姑的了解，她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羽黯长公主最近可有进宫？”
“自从慈安宫闭门谢客以来，长公主便一直不曾进宫。”宝迦跟在扎西娅身边久了，自然也是知晓她的脾气，凑近耳畔，“可要奴婢去安排一下？”
“不必，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吧。”扎西娅依旧没有睁开眼眸，只是在宝迦耳边低语几句，唇角一勾，“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娘娘尽管放心。”
满意地点点头，扎西娅不再言语，嗅着安神香，不多时竟睡着了。夜间，一道闪电划破黑暗，紧接着便是一个响雷。一声尖叫惊醒了宫人，明溪宫内瞬间灯火通明。
“来人呐——来人呐——”宝迦率先从正殿内间跑了出来，鬓发散乱，只披了一件外衫，“娘娘不好了——娘娘不好了——”
“宝迦，出了什么事？”瑶香听到动静，亦是紧张地从偏殿跑了出去，只是相较于宝迦的慌乱，瑶香看起来更显得镇定，“娘娘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瑶香姑姑，娘娘不好了！”如同被吓到一般，宝迦止不住地颤抖，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方才的那个雷，那个响雷……娘娘，娘娘就……御医……快去找御医！”
不多时，御圣堂留守的御医和医女悉数赶到明溪宫，连一直在御书房熬夜批阅奏折的宣帝都被惊动赶来。
“皇贵妃出了什么事？”来不及擦拭发上沾湿的水珠，步履匆匆踏入正殿，“你们是怎么照顾娘娘的？”
“不要——不要靠近我——”扎西娅青丝凌乱，赤着脚踩在地砖上，双手交叠护在小腹，“不要害我的孩子！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娅儿——”大步走上前，用力拉过扎西娅，扣在怀中，“娅儿，怎么了？告诉朕，出什么事了？”
“孩子……我的孩子……”仿佛不认识面前的男人一般，一直捂着自己的肚子，拼命摇头，“孩子没了！孩子没了！”
“娅儿！”用力桎梏住怀中的女人，慕钰之的凤眸间竟有着一丝心疼，“娅儿，不怕了！不怕了！朕来了，朕在这儿，没事了！”
“皇上，还是让微臣先给娘娘号脉吧！”徐音霁起身走到帝妃身后，打断了二人的交谈，“娘娘看上去是受了惊吓，微臣需要号脉之后才能确定。”
慕钰之点头，终是狠心封住了扎西娅的睡穴，打横抱起昏睡过去的女人，轻轻安放在床榻上。徐音霁跪在床边，从药箱中抽出娟帕垫在她的手腕上，屏息静气地搭上脉搏。宣帝在一旁不住踱步，他是真心疼爱这个异族和亲的女人，亦是真心不希望她出事。
“如何？”仿佛时间停滞在那一刻，慕钰之隐忍再三，终是忍不住开口，“皇贵妃到底是怎么了？”
“皇上，恕微臣直言，贵妃娘娘怕是旧病复发了。”
“你说什么？”
“明溪宫的人前往御圣堂时，微臣问过，说娘娘是响雷过后才开始胡言乱语的。”徐音霁一直弓着腰身，隐藏在衣袖下的手掌全是冷汗，“之前因为龙胎没能保住，娘娘的记忆一度出现过问题，经过长时间的调养才得以痊愈。微臣当初便对皇上说过，娘娘的心性较为柔弱，不能受到惊吓或是刺激。想来是方才的惊雷过响，娘娘又恰巧处在梦魇之中，这才……”
“朕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皇贵妃如此，朕只问你，可有医治的法子？”在榻边坐下，伸手抚上扎西娅的眉心，似是想要化开她紧锁的眉头，“不管用什么法子，朕只要娘娘痊愈！”
“像娘娘的这种症状，最好的方法便是找一个娘娘往日里熟悉的人，引导着娘娘不断重复一件事或是不断前往一个地方，好让娘娘慢慢回忆起过往，只是这个时间可能会有些漫长。当然，如果皇上可以请到‘医鬼’姚思功，按照他的独门秘方医治，自然很快便能痊愈。”
“徐御医，若是朕能找到‘医鬼’，留着御圣堂还有何用？”不悦地皱眉，目光却并未离开扎西娅安静的面庞，“就按照你的法子去做，不过……你以为何人适合？”
“这个……微臣不知。”
“皇贵妃是吐蕃的公主，在中原本就没有什么特别亲近之人，若是九章……”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地咽下，徐音霁分明看见宣帝的身子怔了一下，“可惜，她不在了。”
“皇上，微臣以为可以安排各位亲王的嫡王妃和长公主们入宫陪伴娘娘。”越发攥紧了手心，声音却平静的没有一丝波动，“娘娘在中原虽没有极为亲厚的友人，但诸位王妃同长公主都是皇家的人，往日里也常常进宫，加之她们同娘娘没有直接的厉害关系，自然不会伤害娘娘，算起来也算是贴心的人了。”
“你说的有理，那便这么定下了。”传来御前内监李培光，“明儿个一早去告诉皇后，就说是皇贵妃玉体违和，病中寂寞，让她安排诸位亲王嫡妃和长公主来明溪宫陪皇贵妃说话。娘娘还病着，也不宜太过喧闹，一日来一人即可。”
“奴才记下了！”微微抬头瞧了眼宣帝，又看了眼一旁立着的诸位御医，忍不住开口，“皇上，快二更天了，明日还要早朝，是不是该歇下了？”
“朕今晚在明溪宫就寝。”依旧握着扎西娅瘦弱的柔荑，俯下身子在手背上印下一个轻吻，“你们都退下吧，不必在朕身前伺候。”
“微臣告退——”
不知是否感应到男子手心的温度，扎西娅一直很安稳地睡着，再没有一丝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