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许久，谢瑜抬眸看去，秦外公神色认真，全然不似说笑，反倒令他忽的笑了声。
“前朝纷争与我有什么干系，我一个二世祖能要什么？吃喝玩乐还用你秦老头子帮忙？”
秦海云如何听不出他在故意装傻，只眼下不是深究此话题的时候，便又板起脸，凶道：“你肚子里揣的什么主意我管不了，只问你这臭小子，肯不肯答应？”
“答应了你就信啊？”谢瑜嘀咕着，不知是想到什么，慢吞吞点了点头，“行吧，到时候你宝贝孙女追问起来，可别赖我啊。”
“不赖你赖谁！说的老头子我都饿了，老万，叫厨房摆酒席，多拿几坛好酒来。”秦海云冷哼一声，瞪走了看热闹的老管家，又重重拍了谢瑜一掌，没好气道：
“不会陪说话，陪喝酒总会了吧，臭小子！”
谢瑜也不恼，戳了戳秦外公的小胡子，眯眯点头：“这吃喝玩乐，我自然在行，外公上道。”
而此时，内院中，殷舒窈正被五婶婶挽着坐在塌边。
回到独属于自己的闺房，她感到了与身处镇国公府不同的安心，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许多。
但面对五婶婶古怪又暧昧的视线，她还是有些坐立难安。
五夫人先是盯着她瞧了一会，尤其是纤细白嫩的脖颈，可殷舒窈几乎很少穿低领的衣裳，交领层叠下，五夫人什么也窥探不出，只好委婉道：“咳，那个，绣绣啊，洞房花烛夜，你没受什么罪吧？”
“婶婶方才听你们的意思，怎么好像你二人不住在一起？是不是洞房时闹不愉快了？”
话音刚落，殷舒窈的耳尖便猝然一红。
她动了动唇，却发现无从解释。说实话自然是不合适的，若让外公知道自己与谢瑜根本就算不上真正的夫妻，他必定担忧不已；可若编造……又实在羞于启齿。
见绣绣垂着头不说话，五夫人便以为她是害羞，凭过来人的经验断定小两口是洞房时闹了“不愉快”。
“都怪婶婶，出嫁前竟忘了教你闺房之事。”
五夫人先是自责一番，而后悄悄招来门外守候的贴身丫鬟，示意她取来一本薄薄小小的画册，塞进了她手里，“绣绣啊，这可是个好东西，你回去后要好好翻一翻，省的之后再受罪。”
顺手翻开画册，里头是一幅幅小人纠缠于一处房事图，殷舒窈只瞧了一眼，便啪一下阖上了，脸上罕见地浮现出慌乱。
“五婶婶，这，我……”
“哎呀，这夫妻敦伦乃人之常情，没什么羞的，不管表姑爷从前在外怎么混，现在他只有你一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哪儿能不疼你呢。婶婶是过来人，有些话你现在听着羞，将来可有你的好处！”
见了她如此羞不能言的模样，五夫人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暧昧笑道：“男人呐，就是那么回事儿，我们绣绣模样出挑，性子又好，只消小意温柔几句，在这事上同夫君恩爱，哪能拿捏不住表姑爷。”
殷舒窈越听头埋得越低，她根本没想过要拿捏谢瑜，只要他不犯浑，住在疏梅院与自己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可五婶婶关切是真，她不敢随意开口，生怕自己一说，五婶婶还要教出许多“闺房之趣”，赶紧点头作答，一把将房事图塞进袖中，眼不见为净。
“多谢五婶婶，绣绣明白了。”
五夫人满意地抚了抚绣绣鬓角，正要再交代她几句后宅之事，外头便传来丫鬟的脚步声。
“夫人，表小姐，厨房已备好午膳，请二位主子往前厅。”
五夫人点了点头，待遣退了丫鬟，赶紧拉住绣绣，压低了声道：“婶婶瞧你今日回来，还带了两个陌生丫鬟，那两个可是原先就在镖姑爷院里的？”
殷舒窈轻轻应了声是，旋即便被抓的更紧。
五夫人警惕地瞅了眼屋外，越发紧张道：“你呀原先在伯府时没遇过那些宠妻灭妾的腌臜事，不知道这高门世家里的美貌丫鬟心眼子可多呢。我瞧那红衣裳的还算稳妥，可那绿衣裳的，眼睛总时不时往姑爷身上飘。”
“如今你们新婚燕尔，她就敢如此，将来还了得？绣绣你可得小心一些，别在这上头吃了亏！”
五婶婶言辞恳切，殷舒窈不忍拂了长辈心意，立刻点了点头。只是心中充满了不确定：若谢瑜真的喜欢上别的女子，自己会阻止吗？
……
午膳罢，五老爷不胜酒力，早被亲爹并着侄女婿灌得东倒西歪，秦海云倒是喝了个尽兴，笑呵呵让秦笙领着表姑爷在府中转一转。
秦笙板着脸应了，谢瑜却未应声，视线落到身旁正用茶水漱口的倩影上。
殷舒窈不太喜荤腥，今日秦府为了迎客，备了不少鱼肉大菜，她吃了几筷子便觉口中油腻，这会子正漱完，用丝帕细细擦净唇角水渍。
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她悠悠转身，却见谢瑜玩味地盯着她。
“表哥不胜酒力，还是不要劳烦他了。”
既不劳烦表哥，剩下就只有她殷舒窈了。
殷舒窈下意识向表哥瞥去一眼，后者瞧着十分清明，不像醉酒的模样。
但既然谢瑜这么说，她也不好拂了他的意，便颔首道：“是我思虑不周，叫外公与五叔表哥多饮了，稍后便去厨房熬一壶醒酒汤来。”
秦笙根本没醉，闻言便想出声反驳，却被秦海云不动声色地按了回去，笑呵呵挥手赶人：“去吧去吧，我就喜欢绣绣熬得醒酒汤，最是提神醒脑！”
话虽这么说，他仍给身后的老万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派人去厨房准备着。，绣绣什么厨艺，他心里有数，此番不过是想给小两口一个独处的机会，至于下厨什么的……改日，改日再说！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前厅，琉衣九楼也并未随行。
待走了一段，殷舒窈发现谢瑜只循着自己往厨房的脚步，并未说其他，便抬眸打量了他一记，试探道：
“小公爷可是也需要醒酒汤？”
“不要啊，这么好的酒，醒了多可惜。”谢瑜边说，边向前一步，与她并肩而立，道出自己的目的，“小裁缝，我叫你出来，是为了找那两只大白鹅。”
“你不会已经把它们吃了吧？”
大白鹅？
殷舒窈有一瞬愣忡，但大白鹅三个字很快便勾起她的回忆——她与谢瑜第一次见面时，他不就爬墙扔进来两只大白鹅么。
还美其名曰那是吉祥物。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不要脸，而后平静地点了点头：“小公爷所赠，我自然要善待，那两只就在厨房后院养着。”
谢瑜听了，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那可惜了，你不吃，那只能便宜我吃喽。走吧，让我看看你养的好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