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崇被小厮扶着一瘸一拐地离开,也再没心思同这愚蠢的小妾腻歪,离了林晚晴的院子,便脸色阴沉地回到自己的院落。
他虽然刚才嘴上示弱,心里可不服的很!
“也不知姑姑看上这母老虎什么,不让碰,那就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来我们高家白白占了夫人的名号,真是晦气!”
小厮缩在一旁不敢吱声,他们这些下人对夫人的印象都不错,可不知为何,夫人就是不肯与主子亲近,从前就闹过几回,夫人也因此受过责罚,也还是不肯低头。
高崇趴在榻上骂骂咧咧,所幸这回林晚晴下手不重,也就是腰窝子和右手疼得厉害,旁的倒是无恙。
正骂着,外头窜来个人影,正是他的贴身侍卫王浣。
“爷,你猜猜小的打听到了什么!那谢瑜竟如此胆大包天!”
屋内烛火昏暗,王浣没看清主子的模样,待走近了才哎呦一声,忙不迭关切:“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高崇一听有谢瑜的八卦,顿时连疼也忘了,连忙起身:“别管我!快说,他又干嘛了?今儿可是他大喜的日子啊!”
“所以小的才说他胆大包天啊!”王浣双眼闪着精光,压低了声音道:“这可是陛下赐婚,他都敢在大婚当夜丢下新娘子,去了烟雨楼!”
“当真!”
高崇霍一下起身,眼中闪动着报复的精光。
“快,写封信把这个消息送到表弟那儿,最好明日一早便狠很参他一本!他既然敢违抗皇命,这大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爷,那您?”
“备马,爷可不能让他跑了,一定要把他这罪状坐实!”
很快,高府后门一阵窸窣,一辆精致马车迅速向夜市奔去。
月上枝头,春夜风微凉,一拂枝梢,便拽下数朵桃花儿来,悠悠飘进烟雨楼西阁。
西阁灯火通明,丝竹声靡靡不绝,大红纱裙的乐伶在中间的圆台上折腰翻转,媚眼横生,一直勾着窗边那言笑晏晏的墨衣少年。
这少年衣着怪异,外头罩着粗布黑衣,里头却是十分罕见的绯色云烟锦,若再细看,还能发现他的靴子亦是深绯色。
文北川盯了谢瑜半晌,此刻终于忍不住一把捂住桌上刻着喜字的琉璃酒盏,迟疑道:
“璟之,这是你的合衾酒吧?”
“嗯,还挺好喝,来点儿?”谢瑜一点儿没遮盖的意思,反而轻佻地一掀眼帘,没皮没脸的说胡话。
“……”
文北川断然是不会和他一起不要脸的,忍不住向后挪了挪,深深吸了口气:“虽说我不尚武,可有时候,我真想给你一拳。”
谢瑜啧啧两声,食指一挑,就将酒盏勾了回来。
“这酒虽好喝,却不适合小裁缝。”
文北川愣了一瞬,脑中同时蹦出两道声音:
——我为什么会听懂璟之这古怪的称呼?
——新娘子怎么会不适合喝合衾酒?
不待他想好言语,圆台上的红裙舞女忽然一个跳跃,像条美人鱼般游到二人面前。她细腰若柳,眼眸含春,长眉纤细,显得那张白皙的小脸柔弱可怜。
她只轻轻一抬胯,便妩媚万分地坐到桌上,扑鼻的香粉气霎时将文北川逼得连连往后退。
“小公爷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呢?闷酒伤身呀。”莹娘微微俯身,越发显露出自己的玲珑曲线。
上回还叫谢三爷,今次就变成了小公爷,可见是对这条大鱼做了些功课的。
谢瑜抬眸瞥了这团红影一眼,随即松开酒盏,转而用食指勾住红裙腰侧的细纱,做足了“被钓”的架势,笑吟吟道:“那你说,要怎样才好?”
莹娘媚眼如丝地望过去,娇声道:“上回可是小公爷说的,要奴好好陪您喝酒,奴不敢不从~”
其余的舞女见二人的架势,纷纷停下动作,神色古怪地对视起来。
谁人不知今日镇国公府大婚?就算平日再想攀上高枝,她们也不敢此时上前,这新来的莹娘当真是胆大,搭话就算了,还想抢新娘子的酒不成?
她们切切地留意二人的动静,却见小公爷想也不想地应了声“好”,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听到这一声干脆的“好”,莹娘险些抑不住喜悦,生怕他后悔似的,立刻抓过酒盏斟了两杯,越发大胆地偎过去:
“那奴今夜便陪小公爷畅饮此酒。”
眼见这发展越发离谱,文北川实在看不下去,拧眉阻拦道:“璟之,你胡闹也得有个度,这酒怎能乱喝。”
“美酒配美人,该是应景,怎是乱?”谢瑜仿若未闻,甚至扶起莹娘执酒的手臂,亲自递到她唇边。
莹娘已然被野心冲昏了头脑,一对上那双流光盈盈的桃花眼,便忘了先前的打算,下意识先饮了一杯。
文北川属实有些看不明白谢瑜了。
上回他还因高崇言语轻慢殷娘子替她动手揍了人,怎么一转眼又这般作践人家……
莹娘酒性并算不得好,这一杯酒下肚,已是面色驼红,头也有些昏昏然。但她却不在意,反而趁着酒劲故意向眼前人怀里倒。
可就在她要触到那衣襟的瞬间,门忽然被人大力踹开。
门外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舞女们吓得齐声惊叫,也将莹娘吓得一愣,等回过神时,近在咫尺的“大鱼”也不见了。
谢瑜拍抬眸瞥了眼前方,便继续埋头拍衣袖上沾着的香粉。
在这里见到高崇,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高崇见人果然在这里,向身后侍卫使了个眼色,立即嚣张地走过去,劈头盖脸一顿问责:“谢三,你好大的胆子!陛下赐婚,你竟敢阳奉阴违!”
说罢,他才注意到一旁还有个眼生的小美人,便分身看了眼,这一看,差点儿将眼睛看直了。
莹娘见他的眼神,便知他是对自己起了心思。现下她一门心思扑在谢瑜身上,本是不想应付其他人的。可她依稀记得此人乃是权贵高家的少爷,只好微微侧脸,留给对方一道引人遐想的玲珑侧影。
谢瑜不动声色地将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墨瞳一转,忽然就将看到双眼发直地高崇拽到了角落。
“谢三,你拽我做什么!”
若是往常高崇这么和他说话,他定不能忍,现下却一反常态没有呛声,反倒忧愁地垂下脑袋,作出副同病相怜的架势:
“洞房花烛夜本是人生三大喜事之一,若非事出有因,我也不想浪费这春宵良辰啊。”
“你也是娶了妻的人,该是懂的吧?”谢瑜故意把话往旁的方向引,听得高崇一脸疑惑,脸上虽有藏不住的幸灾乐祸,但也是不全然信的。
“你那小娘子瞧着再柔弱温婉不过了,还能跟那母老虎一样?”
谢瑜但笑不答,又将话头引向莹娘,压低了声道:“那些世家小姐的温柔外表都是唬人的,哪儿像烟雨楼中的美人儿,那才是真正的身若无骨,温柔小意啊。”
听他这般说,高崇便忍不住扭头去望方才那身段样貌都出奇惹人怜爱的小美人,越看越心痒痒。
“唉,可惜我是无福消受了。”谢瑜长叹罢,又好似想到了什么,话锋蓦地一转,“不如今夜,高大哥卖我个面子,权当没见过我,毕竟良宵苦短,你可莫让这美人白等啊。”
这番话说的诚意十足,更是罕见的叫了声大哥,高崇从没享受过死对头这等待遇,顿时飘飘然起来。加之他本就喝醉了酒,一见到这我见犹怜的美人,哪里还能忍得住?
他心想反正消息已递去给表弟,自己就是假意卖谢瑜个好,骗他一遭又如何?当下便爽快点头,满口答应下来。
谢瑜笑眯眯地同他客套一番,随后看也不看身后望眼欲穿的美人,抬脚便离开雅间,连合衾酒都不要了。
莹娘哪里想到到嘴的“大鱼”还能飞了,当下飞快地打起小算盘来。
这高家的爷对自己有意,哪怕这回不能如他的意,下回好生哄一哄也就罢了,可今夜若错失小公爷这条大鱼,日后想再拿下他,可就难了!
思及此,她赶紧理好衣衫,可不待她想好借口搪塞高崇,门外忽然出现一抹熟悉的红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