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庄最近不甚太平,其实平常也没太平过。不过最近土匪特别嚣张,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隔三差五的下山来捣乱,美其名曰是找人,分明是扰人,村里头苦不堪言。
可惜刘家庄背靠马骝山,土匪窝在山上头居高临下,光是砸石头,村民也够呛的。
好在这帮土匪也知道窝边草不吃,虽然最近晃荡村子的次数不少,糟蹋的却不是很彻底,总留给村子里头人一丝喘息,能熬得过去。
这天土匪们又下了山,领头的是二当家秦六蛋,哦——最近这六蛋改了名,他们大当家突然转了性,诗性起来,给这六蛋改名为秦叔宝。
秦叔宝是何人,这六蛋并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叔宝二字铁定比六蛋要好听,于是乎喜滋滋的接受了新名字,越发觉得他们大当家文武双全。
话说改名为秦叔宝的秦六蛋带人下了山,又到刘家庄找人。村长带着乡里乡亲,大多都是老弱妇孺,这年头连连打仗,像样点的公的都被拉出去打仗了,要么去打死别人,要么被别人打死,反正就这么一回事。
刘家庄的村长是个男人,不过七老八十,上战场实在不太像话,故而幸免一难。村长也算是老者了,对着来势汹汹的匪类只有作揖恭敬:“那个六爷,咱们村就这么点大,哪儿能时不时就来外人呢?”
改了名的秦六蛋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
“什么六爷六爷的乱叫。你爷我改名了,知道不?我们大当家给我取名叫秦叔宝,听听——多么威风气派。”
村长岁数大,又曾做过前清的秀才,好歹知道秦叔宝是何许人也。一听这六蛋改的名,在看六蛋那小鼻子小眼睛,五短身材,满脸疙瘩的模样,差点隔年的窝窝头都吐出来。
这都什么人给改的名啊,这多糟心眼呢,就好比把一粪坑说成了琼池,改名的大当家究竟是想恶心这六蛋还是恶心大伙儿。
村长心里头嘀咕,面上却不敢露,只好僵着笑,嘴里咀嚼了半天,愣是没狠下心喊这六蛋为秦叔宝,只好迂回一下:“那是威风。宝爷,您看这么唤怎么样?”
马屁拍的不错,这六蛋高兴了。一高兴,也就爽快起来:“那个——乡里乡亲的。我知道大伙儿不会瞒着我藏人。今个儿就算了,过阵子你们宝爷我在来。”
啊——还来!村民们心里头苦不堪言,可能躲过一灾也是好事,过阵子就过阵子吧,趁着这档口兴许还能藏点粮。
本来这日就揭过去太平无事了,可算巧劲了——村长的大孙子七岁,在后头田地里玩,玩着玩着,一个没留神脚上被绊了一下,跌的满头包,疼了就要哭,哭声震耳欲聋:“娘!娘!有妖怪!”
别看孩子小,哭起来这声不比那卡车喇叭声小。大伙儿一听,率先奔过去的铁定是孩子他娘,接着村长也跟着走,其他大妈大婶的也跑过去瞧。
你说这土匪大老爷们的就甭凑这热闹了,小孩子哭闹有啥热闹可瞧的。偏偏这六蛋好热闹,一听孩子哭得稀里哗啦,就觉得特兴奋,一挥手——走!咱们也去瞧瞧。
一群人晃晃荡荡的到了田间,孩子他娘先是抱起孩子柔声细语哄,村长老了,走的慢,还没到,其他村里头人率先到了一看,就有女人忍不住尖声发叫了。
田间里头难道真有妖怪?还真不是——不过地上那黑漆漆的类似人模样的东西和妖怪差不离形象。但是细瞧还是能够看得出是个人,一个受了重伤的男人。
这回轮到这帮土匪叫唤了,那是得意的。他们大当家天天嚷着要搜这方圆百里中突然出现的男人,不管是什么人,先带回去再说。如今这田地里头冒出来的受了伤男子,正符合这个条件。
“赶紧的,兄弟们把那人给扛上带回去。狗日的可完成老大交代的事情了。”
二当家一发话立马就有好几个手下人上了前,七手八脚的将那黑漆漆瞧不见面目的男人给抓手抓脚的扛了走。
上了山,改了名的六蛋(俺都写不出口这家伙的新名字,太闹心了。)立马一路点了炮似的冲到大当家房门口直嚷嚷:“老大,我把人给弄回来喽。”
这马骝寨的大当家,哎呦——这马骝寨也改名了,也是这大当家改的。现在马骝寨叫做连云寨。这名字大伙儿估计听出这其中含义了,这会儿咱们先不提。
这改了名的连云寨大张旗鼓,三个字写成的旗子飘满了山头,恨不得所有人都能见着,要有多招摇那就有多招摇。
连续招摇了十来天,似乎白招摇了。大当家看似急了,一波波的派了下面小弟们下山,还不是找财物,是找人,找到今天正好是第六日。
于是乎门口刚这么一嚷,这大当家立马打开了门,露出了脸来。
这张脸粗中带着细,国方脸,五官还算端正,浓眉阔鼻,重要的是他眼中藏着刀,像潜伏的猎豹,颇有些人面兽心的样子。正是这连云寨的大当家陈博都。
“人呢?”粗哑着嗓子,陈博都朝外一张望询问道。
“在师爷那呢。人伤的不轻,突然就这么冒出在刘家庄的田地里。老大,你不是说要找的就是这种人?”
陈博都一听这话,连脚上鞋子都顾不上穿,连跑带蹦直冲师爷的房间。土匪窝中的所谓师爷叫做重轩,三十出头,小的时候还算这带小有名气的神通,可惜前清灭的太快,他没赶得上考状元当大官的机会。
后来世道越来越乱,连吃饭都成了问题,重轩思前想后,干脆收了两张破席里头包了四书五经,落草为了寇。
“师爷。人呢?伤的如何?”陈博都光着脚丫一头撞进了师爷房中,惊的重轩手拿针灸一愣愣的盯着他傻看。
陈博都可顾不上和重轩费口舌解释,直接大跨步朝前走到床边,躺在床上男子满脸血污,面目难辨。陈博都眉头一皱,大手一伸,毫不客气的直接往那人脸上擦去。
“哎——大当家!小力点,这人受了很严重内伤。但是又不像是被重击而成的。奇怪了——”重轩被陈博都的举动吓了一条,赶紧出声阻止,说到后头干脆把心头疑虑也说了出来,变成了自言自语。
陈博都浑然不觉,继续大力擦拭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终于血污被擦去大半,显出了那名受伤男子的模样。
陈博都凝神屏息细看,半响之后不自觉闭眼深呼出一口气:“天啊!终于找到你小子了。疯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