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十成,八成总是有的”傅越颔首,“臣这一局巧妙,定能将楼肆允引出来。”
大启帝点点头,眸子半掀,“话也别说的太早。”
听对方有疑,傅越匆匆解释道,“山海关战事凶险,可沈令歌偏要带楼肆允同行,若说楼肆允没点本事,那是绝不可能。他能解决铁甲人,一定和偃师有所渊源。臣将杀偃师的消息递到他耳边,不信他不来。”
“说他解决了铁甲人,也只是猜测。”台上人声音低沉。
“这……”本是商量好的事情,可是现在皇上的态度不冷不热,傅越心里也没了底。
他没想到的是,大启帝瞧见他就想到午时楼肆允的那些话,看他在自己面前恭敬,在后背又使小聪明,心里的猜忌难免要溢出来。
大启帝面色灰沉,抬起手臂轻轻一挥,“去吧,别误了时辰。”
傅越应声,又说了肯定要揭开楼肆允的皮的豪言壮语,才退着步离开屋子。
后山偏僻,可今夜山腰处萤萤点点的灯火尤为引人瞩目。
此时的楼肆允已经从小道上来,眼看着刑场就在前面,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谁料还没走两步,衣摆就被猛的一阵力道牵扯住,他拔剑转身,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黑风。
黑色的猎犬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剩下一口洁白的利牙和发光的眼睛。
“你怎么在这?”楼肆允惊诧。
他蹲下身子,摸摸黑风的脑袋,才扭头四下环顾,忽然明白过来,皇家秋猎猎场与距沈家陵园不远,想必是中间就隔着这座后山。
黑风在路上嗅到自己身上气味的存在,因此匆匆赶来。
心下明了,楼肆允揉着黑风的脑袋,哄道,“我现在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在这等着我,我一会就回来陪你玩。”
他伸手,企图将衣服从黑风嘴里扯出来。
奈何黑风牙关紧闭,半点不给他机会。
“你这样我可是要生气的。”哄骗不成,楼肆允又改成威胁。
只见黑风呜咽两声,可还是不肯松动。
这条猎犬是沈令歌驯养的,自然是极通灵性,绝不会如一般畜生那样肆性妄为,楼肆允心里升起一道猜疑。
他佯装迈步往刑场方向走,黑风就是又急又跳,不时间低声呜咽,可他欲意往山脚下走时,黑风就明显老实多了。
“不想让我去那?”楼肆允指着灯光点点的地方,就见黑风呜呜两声垂下耳朵。
果然……
他看朝着刑场方向看过去,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他顺着毛摸了摸黑风,说道,“我不靠近,找个地方看着总成吧。”
这话说完,黑风松了口。
楼肆允也觉得事情太过巧合,必定有诈。
一人一狗往山腰处走近了些,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隐蔽地藏起来。
山腰处,数十名身穿铁甲的皇城侍卫将小小一方刑场团团围住,中间领头模样的人不时抬头看月。
“时间到了,把人带着出来!”忽然,他招呼一声。
没多会,七八个头套黑色布袋的人就被牵出来,各人身上衣衫褴褛,血渍相附,手脚上带着铁链,无一列外。
铁链晃动,发出沉闷的声响,楼肆允的心提上,本就深如墨色的眸子陡然如一裂深渊,寒气逼近。
边上的黑风都是察觉到了异样,不由垂头丧耳的在他身上蹭蹭。
死刑犯人出来后,几十个侍卫明显更加警惕,目光半刻不歇的看向周围的黑寂。
偏偏是狩猎的时候,又偏挑狩猎场周围,楼肆允不由想到沈令歌说的“好处”,他只当是傅兰茵,现在想想,极有可能是这个。
竟然是想要引蛇出洞。
再者自己的族人藏势隐蔽,哪里就那么容易就被大启帝抓了。
想明白,他握剑的力道松泛些,转手就抱着黑风,沉声道,“我们倒是要看看这些人想玩什么把戏。”
月亮至正中,子时已到。
“行刑!”
寂静山野,侍卫首领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七八个刽子手就位,举刀站在囚犯身后,月光照得银刀发出耀眼的光泽。
周围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侍卫首领提着剑四下环顾,却毫无发现,他不死心的再次提高声音,“行刑!”
边上楼肆允只等着这场戏的收尾,他唇角挑起笑。
下面刽子手举起刀纷纷落下去,眼看着刀刃就要落在脖颈处,忽然急停了下来。
“大人,没人来。”
侍卫首领的脸都成了苦色,他吞了一口口水,艰难转身看向身后的阴影。
“废物!”阴影里面的人凑出来,一脚踹在侍卫首领的腹部,“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这声音是……傅越?
楼肆允听的清楚,他哑然失笑,他还正当大启帝好骗人呢,没想到人家是两手准备,就是等着他和傅越两两相斗,而大启帝却坐收渔翁之利。
真是想的美。
“黑风,我们走。”楼肆允拍拍黑风的脑袋,便牵扯着它往下山的小路去。
黑风还没有窜两步,忽然僵在原地,呜咽起来。
楼肆允附身打量,才发现,原来是踩住了一只捕兽夹,尖锐的铁锋扎进狗腿上,俨然已经留下一串血。
“忍着点。”楼肆允轻声安慰,嘴里念叨着话分散它的注意力,手上却一个用劲将捕兽夹扒开。
得了自由,黑风有些瘸拐,不过还好不影响行走。
这边一人一狗下山,山腰处一群人各个面如菜色。
傅越指着侍卫大骂一通,海口已经夸在前面,现在要他回去和皇上禀报任务失败,他一张老脸都没处放。
想着他心里就窜上一阵火气,“把这都收拾干净!”
傅越袖子一甩也不顾身边有没有人跟着,就匆匆上了轿子往皇上那边去。
刑地里,他的亲卫转身就不见了自家主子,想要抬脚跟上,可想想现在那人正在气头上。纵跟上了不也不过是白白讨骂。
他沉吟片刻,便跟着其他侍卫收拾起来。
忽然旁边灌木丛中飘来一阵刺鼻的血腥气,他放下东西,手持着剑,缓步移动过去。
空无一人。
只有地上一滩因捕兽夹留下的血迹分外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