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药煎好……”
百里朔推帘,话未说尽就被楼肆允的声音惊了一下,抬眸又瞧见那人泼皮无赖般的歪在沈令歌怀里。
纵是常年在兵营,他也未曾见沈令歌与谁如此亲近过,他神情漠然,迈步声重了些以作提醒。
沈令歌回过神来,立马拉开与楼肆允的距离,随即轻咳一声,“马上……马上就擦好了。”
楼肆允长眸轻垂,瞧不见旁人的,声音越发嘶哑,“歌儿方才摸得我疼,能不能轻些?”
这又是什么话?
是擦药的擦!什么摸!
沈令歌看了眼百里朔,又看向楼肆允,忍着拎刀砍人的冲动道,“你老实躺着还有这些事吗?”
“那好。”楼肆允点头,“今日全凭歌儿高兴,我身上的伤口不要紧的。”
……
百里朔的脸黑了, 沈令歌的脸更黑,虽说百里朔是打小的情谊,只是她与楼肆允的关系微妙,少一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
想着,她也不特意辩解。
无人应声,楼肆允继续道,“反正我是歌儿的人,要如何都是歌儿一句话的事,我心甘如饴。”
身长八尺有余的男人,剑眉星目,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还真是张口就来,沈令歌咬碎银牙,略一沉吟,觉得唯有沉默才是对待楼肆允最好的办法。
她默不作声,直接将一罐药膏都涂完,又接过百里朔手中汤药放在桌几上, “夜深了,喝了药早些歇息。”
楼肆允修长的手指指药碗,意思显而易见。
沈令歌却佯装不知,看向百里朔道,“跟我出来,我有事同你说。”
百里朔应声,温润的眸子不带一丝情感的瞥了下楼肆允,跟了出去。
帐内冷寂下来,瞧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楼肆允脸上的轻佻陡然消失,狭长的眸子里一片阴沉
夜色深深,月挂东枝。
两人走出来,丁一就立马跟了上来,瞧见王爷瞪了眼自己,他才远远的停住脚。
王爷近来愈发奇怪了,是王夫又惹王爷不高兴了吗。
丁一摸不着头脑。
离众人甚远,沈令歌才停住脚,长叹一声,“方才的事,你别往心上去。”
刚才件件都扎在百里朔心里,可是面对沈令歌,他只能柔声一笑,“王爷做事自有王爷的道理,我不会放在心上。”
内忧外患,接二连三的事,叫沈令歌头昏脑胀。
吹了阵风,才清醒,她凝眉看向百里朔,“楼肆允自小长在东歌,身娇肉贵,怕是没吃过什么苦头,现在又负了伤,还要劳烦你多多照顾。”
什么样的关系,劳得着她巴巴将他喊过来嘱咐?
百里朔双手紧攥成拳头,脸上笑却意不减,良久才应下。
送走百里朔,沈令歌就伸手召来丁一,“你去备一辆马车。”
“王爷怎么想着乘车了?”丁一眨着眼睛,眼角溢出一抹了然笑意,“可是这两日累了?”
沈令歌剑眉斜竖,一脚踹在他身上,“我是缺胳膊少腿了要乘车?”
丁一看着不远处的营帐,立马一拍脑门:王爷是心疼王夫呢!夫夫好恩爱!
次日清早,营地里果然多了辆马车。
拔寨收营后,楼肆允被安排在马车内,车厢内陈设简陋,不过比外面骑马颠簸要好的多。
不知怎的,楼肆允就想起沈令歌来,他唇角噙笑,撩开帘子看向外面,沈令歌面色严肃的正指挥着行进方向。
“歌儿,我一个人坐车紧张,你来陪我好不好?”
听见这人开口,沈令歌头皮发麻,转脸就见楼肆允神情懒倦的靠在窗柩边,骨节分明的手正捻着一簇布帘,一双眼似要勾人。
她别开眼,“行军之人,自是骑马。”
楼肆允敛眉沉吟片刻,便撒开布帘。
就在沈令歌以为他安分了的时候,车厢传来楼肆允发颤的声音, “伤口疼,疼得厉害。”
伤口疼?有御用大夫!
沈令歌也不管是真是假,直接调转马头奔向百里朔,山高路远,把大夫和伤患放在一起总是保险的。
楼肆允一手撑额,一手捂着伤口,目光灼灼盯着马车门帘,神情淡然从容。
身上的伤是耽误事不假,可有些时候还是能成事的。
这个想法在门帘掀起的时从楼肆允的脑海里消失不见了,一身白衣手持药匣的百里朔上车,楼肆允的脸上闪过一抹冷光。
“楼公子,可是伤口疼?”有沈令歌的话在前,百里朔只能忍下气。
楼肆允半眯着眼,神情优雅的整理一番衣衫,“现在不疼了。”
“那便好。”
百里朔点头,在车厢另一端坐下。
马车内一阵寂静。
驰速行进大半日,越是靠近晏城方向,日头越是毒辣得奇怪,晒得人浑身滚烫,就连马匹都蔫了劲。
行至一片小树林,沈令歌停下马,命令队伍原地休息,补给身体。
“王爷,喝水。”丁一大大咧咧的往沈令歌身边坐下,递上一个水壶。
饮了水,沈令歌直接铺开地图盘算着抵达时间,以及队伍安置。
“王夫对您可是真爱。”丁一咂吧完水壶里最后一滴水,便开了话匣,“昨天那一刀扎在要害,又深又狠,若是王夫命薄,估计我们今天得端着他的灵牌赶路。”
狗嘴吐不出象牙。沈令歌狠狠剜他一眼。
丁一立马捂住嘴,憋了一阵,还是忍不住絮叨,“王爷在军营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种的伤,有几个挺过来了?何况王夫细皮嫩肉……”
丁一的话一字一字打在沈令歌耳膜上,她抿唇,心里知道丁一此话不假。
她垂眸看着地图上的一片绿迹,不由握紧手,“在此候着,我出去一会。”
“王爷你去哪?”丁一声音还没落,就被沈令歌的良驹扬了一脸尘。
虽说已经给楼肆允服了还魂丹,可听丁一讲起,沈令歌里始终愧疚,她锁定地图上的方向飞奔过去,想着好歹能安慰一下对方。
约莫过了一炷香,丁一才瞧见远处的扬起尘。不等他看清,沈令歌连人带马已经赶回他面前了。
沈令歌满脸汗水,拎着一个小竹筐递到他面前,“拿去洗了,送给楼公子。”
是串又大又圆葡萄!
丁一舔了下干燥的唇慌忙接过,洗葡萄时,他忽然从怀里掏出地图打量着,葡萄园距此处少说十余里地,又是官家所有,这时节怕是所出都要上缴官府,这么一串怕是又磨嘴皮又花重金。
想着,丁一差点泪流满面:又是被王爷夫夫爱情感动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