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有人自我感动,马车内的气氛却是异常紧张。
伤口隐隐作痛,外面的热风又一阵阵涌进来,楼肆允阖目凝神,脸色却还是有些苍白。
“楼公子。”沉默许久,百里朔淡淡开口,“此去晏城路途艰辛,我等陪王爷行军多年自然不在话下,可是你这样的娇惯身子,我劝你还是好好回去养伤吧。”
闻声,楼肆允睁开眸子, “有歌儿的爱护,这点艰辛算不得什么。”
他抿唇看着百里朔,“倒是你这个高级随从,看着才是弱不经风的样,待回了东歌,我定要给歌儿寻一个好的。”
张口闭口,好像真能当了沈令歌的主似的,百里朔瞧着他这模样,心里就升起一股厌恶之意,一时间也忘了沈令歌说的话。
他咬牙,拳头落在药匣上,“王爷待你,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并非真心关怀,你没有资格管她的事。”
沈令歌到底真心假意,楼肆允瞧不真切,不过在百里朔面前,他可不愿落下半点威风。他轻哼,“歌儿属意与我应该不是一日两日了,否则怎地将将回了东歌城就与我一处?现在我们两人一刻也分开不得,就连你今日坐的马车也是歌儿专门为我准备的。”
“分开不得?”百里朔哑然失笑,“早间王爷叫我登车可不是这样说的,怕是你佯装伤口疼想诓王爷上车,王爷不允才唤了我上来吧。”
被拆了里子,楼肆允脸上陡然冷下,他沉眸盯着百里朔,“你是要我证明给你看不成?”
“证明就证明,怕就怕楼公子活活被人打脸,那才是笑话。”百里朔也当承不让。
两人你来我往正激烈着,门帘掀开,热气陡然闯进。
丁一刚站稳,就感觉明枪暗箭齐齐往自己身上射,他吞了口口水,“二位……聊着呢?”
“丁护卫,有事吗?”百里朔神情缓和,对着丁一浅浅一笑。
丁一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立马奉上洗净的葡萄,“王爷说了,这是专门给王夫准备的,还请王夫仔细伤口。”
若说前半句不知道“王夫”是谁,那么后半句就全都心下了然了。
楼肆允斜靠在软垫上,修长玉手叩击案几,“放这吧,去和你家王爷说,她的心意我收到了,很是感动。”
丁一应声,放下葡萄便转身出去。
暗紫色的葡萄表面流着水珠,独特的清香气叫车厢内都凉快了不少。
“还是歌儿会疼人。”楼肆允把玩着颗葡萄,将其在百里朔面前晃悠了一圈,“真是不巧,这葡萄是歌儿单送我一个人的,我私心不能拿出来与百里随从分食了,一颗都不能。”
说罢,他将葡萄直接丢进嘴里。
百里朔原就压着火,现在瞧见他这般模样,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小人得志!”
他丢下一句话,气冲冲的下了车。
“承你吉言。”楼肆允看着指尖上的紫色汁液,唇角溢出凉薄笑意。
下了车,百里朔一眼就看见了沈令歌,一群糙汉中,唯独她是最别致的风景。
这个年岁正是闺中女儿的好时节,旁的贵女千金莫不是赏花放鸢 ,绣帕扑蝶,爹疼娘爱,好不恣意。
可是沈令歌却没有享受过一天这样的光景。
瞧着她脸上大汗淋漓却目光坚韧的模样,百里朔心里的火气怎么也发不出,他叹了口气,走到沈令歌身边坐下。
“在车上被楼肆允吵坏了吧。”沈令歌转眸看他,带着笑。
不止是吵坏了,是吵疯了。
一想到楼肆允那副纨绔模样,百里朔就忍不住攥紧拳头。
百里朔不说,沈令歌就当他是默认了,也是,楼肆允那副走到哪演到哪里的模样,别说是百里朔,就连自己都受不了。
她递上一壶水,“喝点水,消消气。”
若说方才心里还有气,现在见了沈令歌递过来的水时,百里朔心里平静了下来。
他接过水,不急不慢的喝了一口。呵,楼肆允,你就一个人在车上吃你的葡萄吧。
“王爷不好了不好了!”
沈令歌正和百里朔说周边地理位置,就见丁一咋咋呼呼的跑过来。
“什么事?”从军多年的习惯,听到报信,沈令歌立马握住腰上的剑。
瞧她的架势,是要打一架,丁一立马刹住脚,离的老远就说,“是王夫,王夫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楼肆允身上重伤,沈令歌不敢耽误,二话不说直奔着马车方向去,后面一列侍卫瞧见,也纷纷提着剑跟了上去。
沈令歌一头扎进马车,只见到楼肆允懒散的靠在软垫上,神情轻佻的瞧着她。
她四下打量一圈并未发现异常,才开口,“丁一说你出事了。”
“是有出事了。”楼肆允点点头,眸子潋滟,冲着她勾手,“你走近些,我同你说。”
沈令歌蹙眉,收起剑往前走了两步,“说吧。”
距离靠近,隐约能闻到沈令歌身上汗味,好像也带着葡萄的香气。
“我吃撑了。”
所以来找事了,是吧?
沈令歌差点按不住自己的剑,她转身要走,没想到一只力道蛮横大手直接覆在自己腰间,一把将她往楼肆允怀里带。
“都是怪你送葡萄,我要罚你帮我揉腹消食。”楼肆允轻伏在她耳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我若是撑病了,又要耽误你们行军了。”
楼肆允总能一语戳中要害,叫人无法反驳。沈令歌权衡之下只能伸手替他揉腹,虽说昨日上药就将这人看的差不多了,现在隔着一层衣料,她还是脸上一红。
瞧她局促,楼肆允捏住袖口,一点一点擦拭着她额上的细汗,眸子里尽是爱怜,“瞧你也不知道爱惜自己,我看着心疼。”
心疼你就放我下车吧。
沈令歌心里默念一句,耳边就传来楼肆允截然相反的话,“你就在车上歇着,别下去了。”
早上骗不来你,现在总是骗来了。
楼肆允挑眉,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沈令歌两靥,叫沈令歌一时间恍了神。
外间,丁一带着一群侍卫在马车四周守着,各个目光平视前方,耳朵却是削尖了竖起来,丝毫不放过车厢内的一声一响。
王爷没甩手出来,是在给楼公子揉腹了!
王爷没甩手出来,是在马车内休息了!
王爷这番操作和平时太不一样了,果然话本上说的都是真的,王爷是真心爱慕楼公子的。
楼肆允就是他们的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