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骑马,武功好厉害,他还拉我的手,叫我回家。”少年拍着双手,脸上笑意温温,“我要跟他回家。”
这人脑子似有些不对劲,沈令歌这才多看了两眼。
只见他不过十七八的模样,看着猛壮,但言行举止都透露着一股稚气。
她没动弹,老鸨却是错愕,她好一阵才反映过来的跪着往前几步,直接拉住痴儿的袖口,“是他吗?你确定是他?”
“就是他,他骑大马,还拿着一把剑。”少年上拉着沈令歌不肯放,一本正经道,“他把坏人都杀人完了!”
沈令歌哪知道他们话里藏着什么哑谜,只是淡然的瞧着两人。
却见秦妈妈扑通一声跪下地去,声音婉转几折,“南疆王大恩!”
沈令歌更是不懂,“拔剑相向,我与你何恩?”
秦妈妈抹了把泪,拉着少年一起跪 “王爷好事做的太多,忘了我们这桩也是有的。这是民妇的儿子秦溪,上两年孤身去边关,谁知遭了绑匪,若不是得王爷大恩相救,现在还不知在哪作孤魂野鬼呢。”
边关?遭匪?
沈令歌在边关呆过一阵,确实剿过匪救过人,但她未曾下心思记这样的事,见到秦溪时难免不记得。
她也不邀功,“我倒是记不全了。”
秦溪一听她这话,温润的脸顿时皱起急的要站起来,“就是你,我记得你,眉毛眼睛,样样都记得。”
说着,他还是伸手虚虚围着沈令歌的眉眼描绘一遍。
碍眼。
楼肆允抬剑挡住他的手,眸光似有冷箭,直射人心间。
秦妈妈只当他还恼方才的事,立马趁机紧声道,“王爷于我秦家有恩,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这沉鱼阁往后便是王爷的地盘,王爷想如何便如何。”
“当真?”沈令歌眯着眼,扫视一圈跪下的妇人。
“当真!”秦三娘伸手对天上,“民妇秦三娘发誓今日便将沉鱼阁赠与南疆王,若有返回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一声一句,不是沉鱼阁的老鸨,仅仅是秦溪的母亲秦三娘。
沈令歌眉间蹙蹙,“誓就不必要起了,本王之前说的还作数,稍后便命人送钱来。”
“多谢王爷!”
周折一波,沈令歌终成了沉鱼阁的幕后掌柜,不过明面上还是由秦三娘操持。
合约一签,沈令歌便安排人将沉鱼阁隔出暗室,外面继续作接客用,里间却是另外一方天地。
竣工完成,沈令歌与楼肆允两人自是来的更勤。
秦溪每每就在楼上露台等着,一瞧见沈令歌便兴高采烈的迎下去。
秦三娘如何拉都无用,只能每日在阁里念上几遍佛,以求那两位贵人不要怪罪。
“沈哥哥!”
日落,两人刚进沉鱼阁大门,就听秦溪清脆的声音响起。不等沈令歌反应过来,秦溪就一把捞住她的手。
“我新得了一副笔砚,沈哥哥看我画画好不好?”
秦溪讨喜,沈令歌几日下来又和秦溪相熟,自然是给他递上笑脸。
楼肆允撇唇,眸中闪过一丝不爽,这都不知道多少次了,进门先是陪一会秦溪,然后去暗室研究偃术。
他说不上来的别扭。
想着,便朝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走去。
秦妈妈毕竟眼尖,瞧见他脸色不对,立马上前拦一脚,“楼公子,我那儿子这有点问题,若是惹您生气了,您可千万多担待。”
话时她还伸手指指脑袋。
“自然。”楼肆允扯唇,经过她一提醒忽而觉得自己待人太过苛刻。
秦溪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罢了。
他跟着进了房间,却只是未见一人。
着画桌上只有一副笔砚,却无画纸。
想着两人应该去找了,他便在房内转悠起来。
谁知道他一转身就将原本就放置不稳的箱子打翻在地。
里面满满的画稿全数掀落。
楼肆允虽不常作画,但也知其中艰辛,更何况是秦溪这样智力不全的人。
忽的就又觉得自己欺负人了,立马蹲身拾起地上的纸。
谁知道才第一张,他就被画上的人吸引住了。
画中人金盔银甲,面色肃静,不是沈令歌是谁?
他屏住气又拾起几张看,依旧是沈令歌,依旧是一副铁甲。
看落款竟是每日一张,足足有一年之久。
难怪那日秦溪说“眉毛眼睛,样样都记得”。
这样每日一遍的描摹,怎么可能会忘?
再往下才出现几张身着常服的,看落款日期,是近日。
他的拳头紧了一下,听外面细细簌簌,知道是两人回来了,便赶紧将地上收拾干净。
果然箱子刚放稳当,秦溪就牵着沈令歌进来了,瞧见他,脸上诧异一下。
“楼哥哥你怎么来了?”他问了一声,立马作恍然大悟状,“你一定也是来看我画画的。”
说着他就往里间去。
楼肆允方才还心里不畅快,可见他呆憨的样子,又觉得不能同他一般计较,只能做罢,跟着走了进去。
今日秦溪的画,还是沈令歌。
已经有一箱子了,还要画?
看来想要叫他断了画沈令歌的念头多少有些不切实际,不过……
楼肆允佯装打量着窗外风景,余光却是不时间往画像上去。
画上沈令歌剑眉星目,自有一番风采,他顺着看向沈令歌本尊,人也不由的往她身边站。
可秦溪半点目光都不给他,更别说是把他画在沈令歌边上了。
他心里惦记着,遂耐着性子等了许久,见沈令歌去了暗室,这才凑到秦溪身边。
巧言令色道,“秦溪,我待你好不好?”
秦溪想也不想的点头,“好。”
“那你想不想画楼哥哥?”楼肆允自觉有戏,往前凑近些,“就画在沈哥哥边上,让我们两个作伴。”
秦溪抬头看看他,又低头看看画,良久才说,“不画。”
“我不会叫你白画的,我给你买吃的。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楼肆允双手已经紧捏成拳,但脸上还是扯着笑。
这回秦溪头也不抬,直接拒绝了他。
“那我给你钱,有钱了就可以买更多的画笔和眷纸,可以画更多的画。”
楼肆允自觉耐心已经用完了,但是为了能在沈令歌的画像边上有一席之地,只能强忍着。
“不画。”
任凭楼肆允金钱美食,还是游玩美人的诱惑,得到的答案终究只有一个。
“不画。”
从来就没见过这样油盐不进的人,楼肆允几乎要挥拳了,忍让再三还是笑眯眯的道,“就画一张,一张就行了。”
他坚信,有一就有二,那三四五还会远吗?
可秦溪还是摇头,“不画。”
“你叫他给你画什么?”沈令歌在暗室左右等不来楼肆允这才寻了出来,就撞见两人“商量”。
被人当场抓获,楼肆允脸上一尬,刚准备扯一个谎言,就听秦溪先把自己卖了,“他要我画一张沈哥哥和他的合画。”
合画?
沈令歌哪知楼肆允心里想什么,刚要笑,转念就想她与楼肆允整日混迹沉鱼阁,要有画像流出去,那更好掩人耳目,遂笑道,“合画好,我也想要一张合画。”
她话音还没落,秦溪就立马扬着笑脸,“沈哥哥喜欢,我现在就画!”
楼肆允顿时愣住:大家都是人,为什么要区别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