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宫人便带着沈令歌去了一处偏殿,大启帝正悠闲的站在廊前逗鸟,见她来了,顿时笑起来。
说是宴席赏赐,桌上却只有她与皇帝两人,沈令歌束手坐着,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是击着鼓。
不过坐下片刻,大启帝王便勾着唇问道,“沈卿觉得如今这天下如何?”
来了。
沈令歌身子微微一滞。
这天下暗波涌动,实乃大不平。
可这些话她只能脑子里想想,她笑道,“陛下高瞻,如今世道太平,百姓富足,不过还是偶有流寇作乱。”
她说起话来暗藏锋芒,大启帝却不为所动,他爽朗笑道,“流寇是有,不过前些日子不是被沈卿一举剿灭了吗?”
“朕瞧着如今天下国泰明安,风调雨顺,想来是几朝几代都未曾见过的盛世!”
他朗声说完,末了,还不忘笑意盎然的看向沈令歌。
君王话到如此,沈令歌也不好反驳,她回道,“此等盛世皆是皇上英明所至。”
话音刚落,大启帝王忽然两手一拍,“沈卿都说朕英明,那朕就更做不得昏庸之事了,沈家子嗣单薄,历代一脉单传,眼看着沈卿年岁也不小了还未婚配,又整日混迹沙场,朕不免痛心疾首。”
又是要拿着自己的婚嫁说事,沈令歌已经满口胡诹惯了,她笑笑,“皇上,您是知道的,臣对楼……”
不给她说完的机会,大启帝摆摆手,直言道,“婚配一事你自有主意,朕是不操这个心,只是你带兵打仗,即便是心上有了人,怕是也不能和人家好好舒心过日子。”
沈令歌脸上僵着,心里已然觉得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大启帝轻笑一声,便道,“如今山河昌盛,国富民强,沈卿不若将兵符交还与朕,好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交兵符!
沈令歌千思万想都没想到这里来。
她的脸像是刻住般,半天才回过神来,“皇上,您开玩笑……”
“帝王之言,怎么会是玩笑?”大启帝的笑意顿时掩去,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庄严,“难道朕将兵符放在沈家太久,以至于沈卿觉得那东西是自家的?”
“皇上,我沈家几代忠诚良将,万不敢有此心思,臣倒是怀疑是不是有人离间你我君臣关系,倘若真是那样,皇上可千万要明察!”沈令歌沉着气,头脑格外清晰 。
大启帝一甩袖子,眉目含霜,“离间与否朕自然看得出来,只是沈卿如此抗拒,倒让朕生忧,若你非握着兵符不放,朕只能勉为其难定你个叛逆谋反之罪。”
这样的高帽太大,沈令歌抿唇,双手早已经攥成拳头,指甲嵌入掌心也丝毫不觉得疼。
“沈卿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也不把这数万沈家军的性命当回事吗?”
轻而缓的声音,似乎是一块巨石,压在沈令歌头上,数万活生生的性命,她决计不敢拿出来赌。
她深吸一口气,苍白笑道,“皇上可真会开玩笑,这兵符本就是皇家之物,如今物归原主也是应该的,臣不敢有异议。”
说罢,她解开腰上锦袋,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墨色兵符拿出来,注目瞧了一阵,才稳当放在桌上。
收了兵符,大启帝整个心情都畅快不少。
他伸手拍拍沈令歌,“沈卿如此知事,朕深感欣慰,只是沈卿要明白,朕此番都是为了沈卿考虑。”
虚言伪语,沈令歌只能堪堪扯笑,“臣多谢皇上关念。”
一顿鸿门宴,诓去沈令歌一块兵符,她脸色阴沉的从殿内出来,手中的锦袋空空,她心里也空空。
“王爷!”见她来,丁一立马迎上来,却见沈令歌甩了一个空袋给他,“这是什么?”
丁一双手接住,看清楚绣着金线的锦袋,忽然神情僵硬。
他追上沈令歌,“王爷,这……这里面的东西呢?”
“物归原主了。”沈令歌长吁一声,难得打量起来整座皇城。
丁一哪里肯信,围着她转悠了半天,却丝毫不见那东西,不由心急如焚,“王爷有功之人,皇上如何不赏反罚?失了兵符,那这南疆王……”
不过是空空一个名头。
沈令歌清楚的很,她淡然一笑,“也罢,无事一身轻。”
她是真轻松还是假轻松,丁一不知道,他只知道回了府,自己带着一众将士侍卫急得团团转,而当事人却像是没事一般烹茶煮酒,果真像是老将卸甲,潇洒度日。
皇宫之内,见沈令歌连朝都请旨不上,大启帝王心里忐然,免不了派去眼线打探,可回报的消息却是沈令歌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道看书下棋,俨然潇洒散人模样。
见此状,大启帝心里擂鼓阵阵,安心不下。
他沉吟片刻, 遂即唤来内监拟了一道圣旨,急速送往楼府。
李双全一脚踏进楼府时,楼肆允正想法子出去,两人险些撞了满怀。
“楼公子。”李双全阴阴笑着将人拦下,“杂家这里可是有天大的好事要说呢。”
喜事?
南疆王府刚被撤了权,与南疆王交好的自己能得什么好事?
皇帝身边的李公公带旨前来,没一会楼相便带着一众人等跪满了院子。
瞧人齐了,李双全打开圣旨,捏着嗓子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丞相之子楼肆允文武并重,忠正廉隅,年至弱冠无有妻时,今有傅家嫡女兰茵,行端仪雅……”
楼肆允凤眸斜睨看像那一抹明黄,眼睛叫人扎的生疼。
后面话恍恍惚惚自从耳边过,他都没能听全面,只是到了最后感觉道老爹拉扯了几下自己的袖摆。
赐婚?他与傅兰茵?
这堪堪一张圣旨,既绝了他与沈令歌的情分,又全了傅兰茵的心思,还真是一箭双雕的好戏。
待李公公走后,楼相将圣旨看了又看,才抬起眸看向出神的楼肆允,“婚姻大事已定,往后你便不是小孩子了,以往那些事,就全忘了了,好好待傅家小姐过日子。”
楼肆允哪里听见他的话,一双眼睛没有聚焦,脑子里想的尽是:沈令歌知道了这婚事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