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沈令歌才算松开手,环抱双臂看着他磕头。
淅淅沥沥细雨混着血水,从段延泽脸上落下,他咬着牙,硬是挨个磕过去。
血海深仇,就在眼前,几个沈家军的家属已经泪流满面。
“我不要你磕头,我要我的儿子回来!”一老媪原就悲切,现在见到杀子仇人就在眼前,顿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只得哀手锤足,大骂苍天无眼。
沈家军本都是浴血沙场的好男儿,这番却是枉死,虽然段延泽挨个磕了头,沈令歌心里却依旧不好受。
她大部上前,拉住老媪的手,“我知道您心里苦,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也……”
她说着,袍子一撩,就要朝老媪跪下去。
老媪虽悲痛,却还是明白人,忙拉住她,“王爷呐,这根本就不是您的错误,是他这狗官!”
老媪抡起手里的拄拐就往段延泽头上打去,泪水糊了一脸,“都是你,你还我儿命来,还我儿命……”
一语甫落,她身子忽然一歪,竟是昏了过去。
沈令歌演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捞在怀里,连忙叫人唤大夫来。
沈家军众人怕其余亲眷也情绪太过激动,便都纷纷上去照应,一时间空地上只留下狼狈不堪的段延泽一人。
他早就用贴身的利器将绳索割断,只是自知道对付不过沈家军们,便之隐忍,现在好不容易得了逃命的机会,他立马擦了脸上的血,拂着夜色往远处飞速跑去。
待到沈令歌想到这一号人时,外已是空空荡荡,有将士扬言要追,却被沈令歌阻止。
“穷寇莫追,他现在正记恨着,估计是回去搬救兵,你们将亲眷安置好以后,立马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叫他找到了。”
萧决蹙眉,“那您呢?”
“他们要找的就是我,我跟着你们反倒是加深了你们的危险,再说,必要的时候我会联络你们。”
现在满皇城在通缉她,沈令歌不想给沈家军添麻烦。
萧决还想说什么,但见沈令歌坚持,便只好作罢。
眼送着沈家军离开,沈令歌也就是往秦溪所在的村落走去。
天降暴雨,东歌城外护城河内水流湍急。
有个老妇怀抱幼子沿着护城河岸边往城内赶,脚下一滑,两人齐齐落入河中,瞬间被河水吞噬,再也不见身影。
夜色里,雨滴砸在瓦片上作响,沈令歌远远就瞧见屋子里亮着烛光,想着是秦溪在等她,她就冒雨加快了脚步。
谁料刚刚踏进园门,就见堂屋里站着两个人,一个自是秦溪,另外一个却是兰嫂。
虽说兰嫂是沈管家一手带出来的,可现在情况非同往日,就连沈家军都不知道她的藏身之处,何况是一个老妈妈。
思及此,她便是退了出去,只寻了一棵大树后藏身。
屋子内,兰嫂不过是见早间秦朗对自己多加帮助,日后又是作另据,若是处好了,怎么也能多个朋友,如此,便巴巴待着自己做的点心来了。
她拿着点心手舞足蹈好一阵,秦溪除了知道这婶婶是来给他送东吃的,其余一概没看懂。
他虽然肚子饿得慌,但沈哥哥出门前还特意交代过,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所以他只能看着点心吞着口水。
见他不接,兰嫂只一笑就将点心放在桌上,说来正巧,刚错目她就看见了桌子上的一个玉冠,此物少有,她只见沈令歌戴过。
面前这傻子又说自己有个哥哥同住,怕是……
脑子里一个想法闪过,她浑身都为之一抖,匆忙舞了几下手,见秦溪还是不收,便利索的将糕点装起,拔脚回了屋子。
沈令歌瞧兰嫂已经回了园子,就从树后出来,刚要往回走,耳边早嘈嘈一阵凌乱的马蹄声。
那声音哒哒,急切的敲在地上。
这种时候,这个地方,除了段延泽,沈令歌想不到第二个人,她抬起眸看了一眼依旧亮着灯火的屋子,心里一狠,就往往相反的地方走去。
马蹄愈来愈近,沈令歌知道段延泽定是听了什么风声特意来寻自己,若是他往村子里去一遭,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影,那秦溪危矣。
想着,她就故意在地上绊一跤,发出些许声响,果然,一群骑马的人紧勒缰绳四下打量。
沈令歌顺势看过去,果然,为首的就是段延泽,后面几个人瞧着眼生,像是皇家侍卫,不过里面有几个人沈令歌可是记的清楚。
黑焰杀手。
为她一个沈令歌,大启帝不惜再三派出自己的杀手锏,沈令歌不由摇头。
寂静片刻,她又弄出些动静,眼瞧着有几个侍卫已经下马往自己这边走来,她利剑出鞘,不过眨眼功夫就取下一人首级,她抬手振臂,直接将割下的首级丢回段延泽脚边。
普天之下,除了沈令歌,何人还敢这样猖狂?
段延泽瞪着眸子,“那是沈令歌,别让他跑了!”
一众马队扭转方向,朝着沈令歌牵引的方向追去。
沈令歌只一心想要引开人,也不管自己往哪边跑,不想一时间竟是有回到了东歌城边。
边上护城河水湍急,硬生在岸上扑出猛浪。
眼见前方已经没了路,段延泽含着阴冷笑意,“沈令歌,你逃呀,我倒是要看看你能逃到哪去!”
来路已被堵死了,两面环河。
只有一方陡峭壁岩还有逃脱的希望,沈令歌心里暗自估摸一番成功概率,便握紧银剑。
段延泽自然也知道那逃生的口子,忽然他惊惶的看向那处,声音颤颤,“楼肆允,他怎么来了?”
楼肆允一名陡然在沈令歌耳边炸开,她愣怔半晌,转眸看过去。
可瞬间,数支羽箭自段延泽身后射出来,沈令歌只想着回身梭巡楼肆允的身影,哪料躲闪不及,一支羽箭直冲心口。
“沈令歌,你就束手就擒吧!”
甜腻的血腥翻涌上来,沈令歌接连倒退几步,她心急竟没想到这是段延泽的计,她竭力站稳身,可是眼前的景相都开始模糊。
在这样下去,她必是要被段延泽抓住不可,她的命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关成千上百的沈家军。
思量至此,眸子扫过湍急的护城河,她咬牙一个翻身便直接栽了进去。
黑水卷浪,瞬间就将任吞噬不见。
段延泽又气又恼,忽然他讷讷看着漆黑夜色里的身影,瞬间如临大敌。
“楼肆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