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歌眸子一亮,看向义愤填膺的萧决,“既然傅尚书有心,弟兄们也不必和他反对,你们和这平白送上门的好处也没有仇不是,天底下还有好多缺衣少食的百姓。至于我,既已闲歇在家,弟兄们自然是要好好与新头领相处。”
萧决愣了片刻,瞧见沈令歌脸上坦然的笑意,心里顿时了然。
他俯身抱拳,“王爷英明,我这就回去告诉弟兄们白嫖!”
“去吧。”沈令歌畅然。
萧决大步微风,目光四下警惕,忽然目光落在前面一排断竹上。
“王爷,此处可是遭过重创?”他上前,打量起竹子的断面来。
沈令歌目光扫过地上的纸屑,声音平缓,“不过是我练习两个新兵器造成的。”
碗口粗的竹筒,齐刷刷被断开,切口平整光滑,萧决的配刀已经算得上是兵刃中的上层,可他知道,即便是他的刀砍在这竹子上,留不下的缺口不完美不说,指不定还会反受其害,轻则缺口,重则断刃。
“什么样的兵器,竟有如此威力?”他难以置信。
自然是偃术。
可沈令歌并不想把这秘密说出去,她神神秘秘的说道,“秘密。”
既然她这样说,萧决也不多问,冲沈令歌作揖,便一个轻功直接没入夜色。
次日一早,傅越迈着步走进军营时,一张老脸都垮下不少。
皇上将操练沈家军这一重任交代给他,他原想着血战沙场,不是热血爱国便是为了高管厚禄,因此日日带着金银好处来,只想将沈家军收服。
谁知道这群人的臭脾气与沈令歌如出一辙,任他如何示好,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大人,先礼后兵,您都礼了这么多日子了,也该让他们瞧瞧您的厉害了。”身边一个亲卫见他面色难看不由出主意道。
傅越冷哼一声,“先礼后兵?你自己睁眼看看。整个大启还有哪支兵能比得过沈家军?”
闻言,亲卫不由缩紧脖子。
“傅尚书!”
傅越正愁着,就见萧决带着大队人过来,往日里别说是萧决,就是个普通的兵见了他都绕开走,今日倒是稀奇。
正想着,萧决已经走到他跟前,行端礼正,礼数周全,“前些日是兄弟几个缺心眼,现在我们想明白,以后傅尚书马首是瞻!”
“唯傅尚书马首是瞻!”乌泱泱一帮人,声音洪亮。
这话听着顺耳,可是太过奇怪,傅越一时间不敢接受。
他捏着一把胡子,神情疑惑的看向萧决。
萧决也知道他一时有猜疑,遂将人请到边上,恭恭敬敬道,“尚书也别见怪,兄弟们毕竟挂沈字旗,南疆王刚下权,我们就奔着你,知道的说是尚书心胸宽广,不知道的定是要先骂兄弟们吃里爬外,再给尚书安一个用人不贤的罪名。”
听着是这么个道理,傅越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面前人,“萧副将,还是你考虑周全!”
“尚书不记怪才好。”萧决笑笑,“一会兄弟们马场校练,还请尚书赏光,给弟兄们心里安个底。”
傅越虽心里存疑惑,但是料想沈家军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便一点头跟着去了。
说是校练,实则是两支小队进行了一场比赛,沈家军清寒,奖品不过是区区几套新马鞍。
萧决将马鞍送到傅越面前,“尚书,这些一会还请你亲手送给胜出的弟兄们。”
寒酸。
傅越将东西按下,“诸位辛苦卖命,这两套马鞍可不足以包表彰,本官想再帮忙添置些,不知道萧副将意下如何?”
前面那些金银都没能送出去,这次他也有些忐忑,哪料东西还没见到,萧决就带着部下跪下到一地,莫不高呼“多谢尚书大人!”
傅越招手唤来亲卫,没多会亲卫就炕上几个红漆大箱,打开,里面尽是晃眼的银锭子,又惹起将士们的高呼。
估量着是银钱砌了作用,沈家军在这场校量格外卖力,傅越瞧着心里都顺畅。
有一就有二,傅越看着银钱哗哗往外面淌,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接下来几日,沈家军果然是“唯尚书马首是瞻”,傅越乐呵的坐在营帐中笑。
“我看这沈家军和旁的军队也没甚两样,没支撑下两天,还不都为我傅某人所用?”
“恭喜大人收服沈家军。”亲卫也跟着附和。
傅越朗笑,“哎,是沾了皇上的光,本官不过是为皇上效力。”
而此时“被收服”的沈家军们正在一个营帐内整齐的排着队伍,营帐正中的几案前,萧决一脸轻松的拿着册子书写着,册子已经翻了多页,密密麻麻的写满。
此事这几日已经成了营中风气。
军营上下,都自发将得来的赏赐全数交给萧决,弟兄们给他出了个主意,都道偃都匪寇才剿,正是修城缺钱少银的时候,萧决一想便点头同意了。
“今日尚书赏赐我十两银子,外带玉珠一串。”排在前面的将士将东西尽数放在桌上,憨笑着。
萧决看了那串玉珠,知道那会得了赏这人在箱里挑选了许久才选中这个,他示意,“银子我就代收了,那珠串,你自个儿拿着吧。”
不说还好,一说,将士两根眉毛竖起,“王爷没教过我中饱私囊,这事我不干!”
“这不叫中饱私囊。”萧决被他逗笑了。
那将士不听,依旧坚持着,“我们都是沈家军,现在不能因为王爷不在,就乱了规矩,弟兄们说是不是?”
“就是!”
“沈家军的规矩不能乱!”众人齐声附和。
萧决面色凝重,感叹道,“王爷回来见你们这样,定是欣慰。”
待到最后一个将士缴完赏赐,萧决便派了几个人带上银钱去乔装成商贩的样子去市集采购物资,再转手送去偃都。
运送物资的将士越是走近偃都,心里越是紧的很。
虽说上回沈令歌带兵从匪寇手上夺下了偃都,可秋冬换季,荒地难种,朝廷后续的补给又没能跟上,以至于偃城境内百姓的处境没能比当初受压迫时好多少。
路上更是随时可见饿死的流民。
为首的将士忍不住掩面,带着哽咽,“若是王爷看到此情此景,不知要如何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