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嘉一时有几分怔然,齐瀚这是……承认了?
她忍不住道:“殿下……不,王爷是天家血脉,地位尊崇,君子谦怀但也不可如此说自己,能得皇上赐婚,将小女许于王爷,是小女之幸。”
对她而言,这一纸赐婚,不仅避免了她再重新走上前世的悲惨命运,还给了她一个新的机会。
一个可以强大起来保护家人的机会。
刚重生时,她只想着躲过去便罢了,然而接二连三的事实告诉她,候府的权利和地位,注定了她们无法远离权力的漩涡。
身处于权力场中,若不够强大,便只能仍人鱼肉。
能和皇权对抗的,只有皇权!因为齐瀚的出手,她已经有资格去触碰这份权利了。
她双眼明亮,唇边含笑,对着齐瀚的眼睛,话说的真心实意。
齐瀚收敛在宽袍下的手指指尖微微颤动,瞳色如墨,深不可测:“如此,甚好。”
只要不怨他再次将她拖进皇家,便好。
凉风缓缓掠过众人的脸颊,沈婉婷莫名打了一个冷颤,勉强笑道:“县主与殿下未生嫌隙便再好不过了。”
谢南嘉缓缓侧眸:“沈家妹妹,你又错了,皇上亲口封大殿下为端王,你该唤他王爷。”
沈婉婷刚才急着给她下套,反而自己乱了手脚,如今沈婉婷比前世入宫时小了六岁,还未经历过长辈去世,守孝被后宅搓磨,心性不坚,手段也生涩。
沈婉婷立即道:“臣女太过于担心谢家姐姐,失了礼数,请王爷见谅。”
齐瀚却并未搭理她,只是冷声道:“左一,将这两个乱嚼舌根的宫婢拖下去拔了舌头。”
两个宫婢一愣,惊恐的磕着头:“大殿下饶命安和县主饶命,奴婢们真的知道错了。”
“聒噪。”谢南嘉微微蹙眉。
侍卫左一立刻将两个宫婢打晕拎走了。
谢南嘉意有所指的看着沈婉婷道:“沈家妹妹倒是找了一条好路。”
“早知道便不走这条路了,没得坏了心情。”沈婉婷眸光一转又挑拨道:“只是没曾想到,宫中居然传出了这样的流言蜚语,终究还是对王爷的名声有碍,日后成婚县主若是过于高调,恐怕流言会传的更厉害,不如县主嫁妆低调些,成全王爷的颜面。”
谢南嘉道:“照你这么说,嫁妆丰厚还有错了?也只有那种拿不出嫁妆的女子,才会眼红本县主的嫁妆,说些酸话罢了,有见识的世人只会夸赞本县主与王爷情意深厚。”
这句话刺得沈婉婷脸皮发红,他们家也算是寒门出来的清贵,确实没有勋贵累积传爵的财富,嫁妆上,她就算没见着也知道是比不过谢南嘉的。
齐瀚少见谢南嘉如此盛气凌人的骄傲样子,情意深厚四个字更是直接触动了他,眼神柔软不已,更容不下沈婉婷一而再再而三的耗费谢南嘉的心力。
他冷声道:“本王与未来的王妃说几句话,你且退下。”
沈婉婷勉强笑道:“小女这就告退。”
这二人一个骄横,一个冷漠,说话都不留情面,当真是破锅配破盖!
沈婉婷被落了脸面,一晚上的算计反而好像一个都没成功,心里憋着气离开了。
谢南嘉略松了口气,心里感激齐瀚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在沈婉婷面前维护了她的颜面,斟酌着话语,想把这事好好解释一下,不能叫齐瀚与自己离了心。
沉默中齐瀚开口了:“以后这些小人不必忍让,自有我护着你。”
谢南嘉怔在原地,齐瀚这样说,究竟是心机太深,没表现出来,还是真的不在意刚才说的软饭一事?
“多谢王爷庇护,还望王爷莫将那些挑拨我二人情谊的话放在心上。”谢南嘉谨慎道。
齐瀚道:“我只问一句,你嫁于我,开心吗?”
谢南嘉愣愣的看着齐瀚,这人虽然还是冷着脸,眼神却无比的温柔。
“王爷……”谢南嘉狼狈的低下头,不敢对视,“小女能得王爷的姻缘,便是最好的了。”
齐瀚是她重生的异数,说不定也是她的机缘。
齐瀚眸光微黯,两人之间再一次沉默了下去。
谢南嘉内心有几分忐忑,她哪句话说错了吗?要不要再说点什么补救一下?
正在谢南嘉踌躇犹豫时,齐瀚突然将两本厚厚的册子交给谢南嘉:“既然说我吃软饭,那我便将这软饭吃到底,这是端王府的产业,便提前交于你打理,有什么喜欢的便填进你的嫁妆里,聘礼我已备好,你且安心,不会落了两府的脸面。”
谢南嘉看着这两本异常厚的册子心底突然生出几分心疼,再厚又有什么用,齐瀚堂堂一个王爷,产业居然只有两本账本,还不如普通的商贾人家,过的也确实辛苦。
但当她翻开册子后,心尖却狠狠地一颤,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齐瀚,快速往后翻。
这并不是账本,而是各个产业的记录,一本是土地房屋的记录,一本则是商铺产业的记录。
“京郊良田百亩,温泉庄子三处……”
“食为天酒楼八成股,苏锦记六成股……”
一条一条的,居然写满了两本册子,谢南嘉心底快速盘算个大概,双手都在发抖。
她们婚事已定,她是嫁定了,不会再有任何差错,婚后什么情况两人自然都无法隐瞒,齐瀚也不至于用这个东西来骗她。
这两本厚厚的册子,记录的财产却庞大的惊人,比起前世那位因为横征暴敛滥杀无辜入狱的巨富也不遑多让了。
齐瀚哪里来的这么大的产业?
谢南嘉赶紧将册子递给齐瀚:“王爷资产雄厚,南嘉一个女儿家,怎么敢插手这些事。”
这可不是她以为的两本账簿那么简单,这里的东西恐怕是齐瀚的全部家底了。
齐瀚却不接:“我上次送你那只簪子,可以调动所有的产业,不必你辛苦亲自去管,只需每年清点一下产业,敲打一下管事就够了,你为我王妃,我自当托付中馈与你。”
谢南嘉忽然感觉头皮发麻,那只簪子居然还有这么重要的意义?
当初可是差点落入谢柔手里。
“王爷……”
谢南嘉还欲拒绝,齐瀚却打断她问道:“我将我的身家性命都交托于你了,可否能令你安心些许了?”
他看破了谢南嘉的伪装与忐忑,谢南嘉面对这样的炽热的情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微微闭眼,睁开眼后坚定道:“殿下放心,南嘉必然竭尽全力,不负殿下所托。”
齐瀚见谢南嘉紧闭的心门,终于松开了一条缝,也不逼她:“这两本只是总纲,回头细则让右一给你送去,你今日的委屈,我自会为你讨回。”
谢南嘉收好册子,这个传言中不受宠弱势阴鸷无能的端王,并非凡人。
告别了齐瀚,谢南嘉拿着两本厚册子,也不敢带着去聚会了,便推脱说身子不适谴人去给秋月绫带话说不去了,便回了帐篷。
随着秋猎的结束,两位殿下定下的正妃的消息如同插着翅膀一般传了出去。
谢柔在候府听得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筹谋一番竟是为她人做了嫁衣裳。
她不但没捞着贤王妃位,白白送给了那个沈婉婷,居然还阴差阳错的将谢南嘉送上了端王妃位。
谢南嘉,沈婉婷,她一个也不会放过,要不是她们从中插手,齐宸的正妃应该是她,她才是该贤王妃!
谢柔心里怨气丛生,房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云袖道:“夫人与我们姑娘请二姑娘去正厅谈话。”
谢柔深吸一口气,整理了头发,丝毫不惧的跨出了房门,这次可是齐宸出的手,她不相信谢南嘉真的有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她一件事也不会认,通通都是污蔑!
谢柔调整好表情,含着泪弱不禁风的一进屋便跪下了。
谢南嘉坐在谢夫人边上,看着谢柔一脸无辜,泪盈盈的跪在厅下:“柔儿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居然让大姐姐强行将柔儿绑回了府。”
谢南嘉眼皮一抬:“用我的衣服去训练恶犬伤我,为了杀我还给我的马下药,皇家猎场纵虎,勾结南蛮人,不顾家国大义,更不顾府上的安危,阴险恶毒,自私贪婪,这么多事你想从哪件事开始招认?”
谢柔心里有些惊慌失措,谢南嘉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但她脸上丝毫不显,而是憔悴又哀伤的看着她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些事我都没有做过,姐姐,柔儿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柔儿?”
谢南嘉嗤笑一声,看来谢柔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把证人给我带上来!”
谢柔眼皮一跳,假装扯着袖子擦眼泪,不动声色的瞥向了门口。
赵嬷嬷扯着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紫袖压进来,伸手一推,便使她跪在地上。
紫袖头发散乱狼狈不堪半趴在地上哭喊道:“奴婢冤枉啊。”
“你买通我院子的守门丫鬟,将疯狗放进来,紧些害我丧命,如今还敢喊冤?谢柔,她可是你贴身丫鬟,一个丫鬟又能买通大门二门的门子?你敢说你半分不知情吗?”谢南嘉目光森冷,手中的杯子,嘭的一声砸在桌子上,恍若砸在了谢柔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