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天际泛起鱼肚白,少顷,太阳初升,朝阳光辉灿烂。
看样子,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税语在家中枯坐了一夜,她最终还是没能等到江归渝。
出事的第二天,税廷云就马不停蹄地从京城赶了过来。
这几天,他一直在外四处联络关系,忙的不见人影儿,税语只在他来的那天见过他一面。而贺阳他们电话关机,消息不回,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税语压根儿无从知道情况,她本想直接去派出所看看情况,但是却被税廷云的助理裴仁川拦住了。
“小姐,税总让您在家等消息。”
税语心里登时一凉,她知道她爸爸一直都挺欣赏江归渝的,也不反对他们俩人交往。可是现在他居然让她在家等消息,还让助理拦住她,这算是变相的阻止他们再继续交往吗?
难道江归渝真的……
税语定了定心神,停止毫无用处的胡思乱想,“爸爸那边有消息吗?”
裴仁川低垂着眉眼,遮掩住眸中不知名的情绪,“目前还没有,不过我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毕竟税总打拼这么多年,人脉资源也不少。”
税语稍稍安心,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不要出去添乱了。
她依言退回了房间,在心绪纷乱中度日,在焦躁不安中等待消息。
自出事以来税语就没睡过一个安生觉,每次闭眼,眼前浮现的都是惊慌恶心又绝望无助的那晚。
黑沉压迫的夜空,在身上胡乱游走的脏手,紧紧缠住脖子的围巾,令人作呕的男人淫。笑……
一会儿是许悦恶毒憎恨的脸,一会儿是满脸鲜血的黄彪,一会儿又是怒不可遏的江归渝。
染着鲜血的银色钢管,滴答滴答。
最后,画面定格在江归渝决绝无畏的背影上。
梦魇就像是一团胡乱纠缠的麻绳将税语死死包裹住,解不开也逃不了。
她无数次强迫自己入睡却又冷汗涔涔地捂着胸口在尖叫中惊醒。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急得温兰天天给她炖汤补身体。
税语不只一次地设想。
如果那天她听江归渝的话,买不到醋乖乖回家,不去远处的超市就好了。
如果她不买果冻早点回去说不定就不会遇上许悦他们了。
如果那天不吃火锅就好了。
如果她不回来在京城过年就好了。
如果她不来清河镇,不去一班,不认识江归渝就好了。
如果,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神明早已为世人安排好了所有。每个人都无法逃脱命运的既定轨迹,即使过程有所偏离,但最终结果却不会改变。
再次听到有关的江归渝的消息,已经是五天后了。
税语紧紧捏着手机,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着抖。贴子上加黑加粗的字体刺痛了她的心,红了她的眼。
她低下头,脸几乎贴到屏幕上,仿佛一个几近失明的人似的,一字一字仔细地看过去,惟恐是自己看花了眼。
可是无论看了多少遍,看得有多仔细,屏幕上的字还是没变,还是那么刺眼。
【惊!高三的年级第一好像坐牢了。】
一楼:【真的假的?楼主别张口就来。】
二楼:【楼主别装死,快出来。】
楼主:【千真万确,我有个叔叔在派出所工作。】
三楼:【OMG!是jjy吗?他犯啥子事了?】
楼主:【他在校外跟别个打架斗殴,把别个打死了,判了六年。】
四楼:【卧槽!】
五楼:【卧槽+1】
六楼:【+10086】
……
六年,六年……
心口泛着密密麻麻针扎般的刺疼,税语死死按着胸口大口喘气,好似一只困在浅滩快要死去的鲸鱼。她的眼前骤然模糊,眼眶蓦地湿润,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屏幕上的字体变得模糊不清。
“喵。”几天不见踪影的毛白白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蹿了出来,此刻正乖巧的卧在税语脚边。
猫是很有灵气的动物,尤其是养熟的猫更懂主人的心意。
毛白白敏锐的察觉出了税语的不对劲,它试探着仰起脑袋,讨好的蹭了蹭税语的小腿。
“怎么了这是,怎么哭了。”温兰忙不迭放下汤碗,慌乱地给税语擦掉眼泪,“别哭,你一哭啊,温姨这心就跟着疼。”
税语仰起头不停眨眼,拼命将剩下的眼泪逼回眼眶。
现在不是难受的时候,他需要她,她要见他。
税语拿起床上的大衣胡乱套上,大步往门口走去。
温兰跟在她后面,急得不行,“这是要去哪儿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你这是要急死我啊。”
闻言,税语搭在门把上的手停了下,“江归渝”,她顿了顿,抿抿干涩的嘴唇艰难开口,“判了六年。”
这晴天霹雳砸得温兰晕头转向,她愣愣地怔在原地,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一个字。
税语无暇顾及温兰,她打开门,不出所料,裴仁川果然还守在门口。
他仍然穿着几天前的那套黑西装,态度也一度既往的恭敬,“小姐,税总让您在家等消息。”
话还是跟几天前一模一样,语气也没什么变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不同的是税语这次没什么耐心,跳动的鲜活心脏困于乱麻之中,那麻线蓦地收紧,在心脏上勒出一条又一条血肉模糊的痕迹。
税语处于崩溃的悬崖边,一不小心就会坠入深渊,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让开。”
“小姐,税总让您在家等消息。”
税语扯扯嘴角,顺手拿过门旁的晾衣杆。她的面容冷静没什么表情,说话的速度也极慢,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再说一次,让开。”
裴仁川弓着背,用最低眉顺眼的姿态说出最刺耳的话,“小姐,税总让您在家等消息。”
害怕、担忧、难受种种情感交织形成引子,而裴仁川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则是导火索。两者相遇,税语五脏六腑中的炸药顷刻之间被引爆,燃起熊熊烈火。
税语也不跟他废话,直接一棍子敲在他大腿上,力气大到塑料杆子都裂开了口子。
裴仁川闷哼一声,痛苦的皱起眉头,左腿打着颤,高大的身体往墙壁上靠去。
“哎哟,这是干什么?”
温兰被税语突然的暴戾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抢过晾衣杆。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税语没给裴仁川一个眼神,径直迈开步子往楼下走去。
裴仁川手撑着墙壁,望着税语纤弱的背影开口,“小姐,判决书已下,你去了也无济于事。”
税语脚步不停,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嫉妒愤恨磨掉了裴仁川的理智,恶毒的话脱口而出,“况且,他判了六年,六年后,他是劳改犯,你是大学生,他根本就配不上你,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
这话听得旁边的温兰直皱眉,小川平时话少得很,对小姐从来都是尊敬有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尖酸刻薄。
这一个个的,到底是怎么了。
“劳改犯。”税语低低重复道,嗓音喑哑,“那又怎样,只要是他,我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