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相识六年,邵阳一共也只陪晓晓看过这一部电影,可就这一部,晓晓也不再愿意看下去。
邵阳没有强迫,关了放映机,收回幕布,便带着她上了楼。
晓晓走在邵阳后面,看着他清冷的背影,隐隐觉得气氛有哪里不对,总感觉这部电影好像说明了其他别的问题。
她看不出他是否不高兴,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再谈论这个话题。
客厅的时钟指向八。
八点还不算晚,晓晓试探地叫住他,“邵阳,我想用一下你的电脑。”
“做什么?”
“我……想看看谨错的照片。”
电脑里存着谨错的照片,但晓晓知道他的电脑有密码,他不在她便打不开。
“行,过来吧。”
二楼的书房是陆邵阳的“私人领地”,日常都是关着门,就连佣人都不能随意出入,晓晓向来不愿意与他起争端,所以从没进去过。
他打开电脑,输入密码,晓晓不经意地扫过去,呃……这密码好像是她的生日?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也不敢问,邵阳牵住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晓晓侧坐在他的腿上,看他从文件夹里调出照片。
虽然是看过的照片,晓晓依旧看得很认真,邵阳一只手控制鼠标,另一只手轻抚她的发。
她的发长一些了,已经超过了肩,修长的五指穿过她乌黑的发,他仔细凝视手心中的黑发,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照片看完了,晓晓失落地缩回他的怀抱,将自己靠向他的胸口。
“邵阳……”
“我在。”
“你知道吗,我只有谨错。”
“你还有我。”
“我是说……”晓晓想说的后半截话没说出来,换了一个话题,“其实,小鸡炖蘑菇我也想做给叔叔吃,不知道叔叔的病好些了吗……”
“……没太好。”
“那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陆建忠对她很好,晓晓一直记得。
邵阳沉默片刻,“晓晓,你愿不愿意陪我去看看他。”
他要放她出去吗?晓晓支起头疑惑看他。
“你走后的这些年他一直挂念你,我找到你之后,他便一直想见你,晓晓,明天陪我看看他行吗?”
晓晓不做声地想了想,“谨错出事了,你瞒着叔叔的,对吧。”
“……对。”
他果真没有瞒过她,平常看起来迷迷糊糊的她,心中是清透而聪明的。
“所以你想我陪你圆个谎,你怕他知道真相,心脏会受不了。”
“是。”
“……我陪你去。”
“好。”
“那我该怎么和叔叔解释谨错不在呢?”
“就说……他去国外参加夏令营吧。”
邵阳想到,小的时候父亲忙起来,都会让他去欧洲参加夏令营。邵阳明白,夏令营其实只是一个托词,父亲只是不愿意将他待在身边而已。
幸而去欧洲的夏令营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欧洲在文艺复兴之后便是艺术的殿堂,邵阳的小提琴就是在欧洲学会的。
陆邵阳学起音乐极其有天赋,可以说,这是他除了经商之外,最有天赋的一项特长。
有时候他也觉得奇怪,按理说音乐天赋大多靠遗传,父亲是完全不懂音乐的农村孤儿出身,怎生他学起音乐就像命中赐予的能力一般得心应手。
可惜这项天赋早早被扼杀在摇篮,陆建忠并不支持他学音乐,纵然天赋斐然,小提琴八级之后他到底还是荒废了。
说不上缺失,但终有些遗憾。
陆邵阳失神想到父亲,晓晓却想起了别的。
“邵阳,那我能不能顺路去看看谨错,半个月马上到了。”她趴在他的肩头小声请求。
邵阳沉默片刻,“谨错被送到瑞士做康复疗养了,上次说半个月,这次……恐怕得两三个月。”
一听到能见儿子的时间再次被推迟,晓晓急着说道,“我可以去瑞士的!”
“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一如既往的坚定而不容置疑。
这些年她太清楚邵阳做事的风格了,他做的决定向来冷静而理智、霸道且强势。很多时候,明明是她的事情,他却从不和她商量,所以她一直在被动地接受他所有的“好”和“坏”。
与他硬碰硬永远得不到好结果,晓晓委屈地垂下睫毛,“……谨错什么时候被送走的?”
“梁赋程走后……对不起晓晓,我以为半个月就会回来,但是瑞士方面说,康复治疗最好做三个月。”
晓晓扁着嘴,委屈巴巴地缩回在他肩上,不再做声。
“要乖……”他轻拍她的背脊,将她拢在怀里。
“你没骗我吧?”
邵阳心脏漏跳了一拍,旋即恢复正常,“没骗你。”
“我很久没见到谨错了,我真的好害怕……”
“不怕,我永远都在。”
她低头咬唇,在她的角度看不见邵阳凝视她眼神之中的贪恋,更不知道那目光之中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晚上的中药喝了吗?”
“没……喝了,我喝了。”晓晓一想到中药的苦,企图蒙混过关。
“喝了吗?”邵阳眼眸微眯,静静看她,仿佛洞察一切。
“……”晓晓不说话。
“抱你回卧室,我下楼给你温中药。”
“好苦,我不想喝。”她牵住他的领襟,眼巴巴地看他。
他用额头抵住她的额,“要乖,不能不听话,你身体太弱了,以后怎么再怀孕?”
“再怀孕?”晓晓推开他,有些生硬地问他,“为什么再怀孕?”
邵阳只得尴尬地牵牵嘴角,当做笑了,“谨错说他想要个小妹妹。”
晓晓听到刚才那句话时,曾潜意识地以为邵阳要抛弃病中的谨错,准备重新要个能够继承家业的健康儿子,可“想要妹妹”谨错真的曾经和晓晓说过,晓晓暗想,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她不该总是怀疑他。
邵阳下楼一边隔着水温中药,一边将冰箱里泡发的燕窝拿出来,滤干水,冲洗几遍放入炖盅,隔着火加热。
晓晓自打生过谨错之后身体一直都不好,他亏欠她的太多了,所以这般细枝末节伺候人的事,他都仔细地请教过王妈,如果晓晓愿意,他愿意永远照顾她。
燕窝小小的一盏,放了冰糖和红枣,闻着清清甜甜。等端到二楼时,晓晓早就已经缩在被窝里已经睡着了。
睡着的她很乖很乖,抱着枕头、歪着小脑袋,像个小布娃娃,白皙的脸上淡淡绯红,樱色的唇微微撅起,带着软软的稚气。
说到底,她从没进过社会,所以即便年纪虚增几岁,还一直保持着如初的单纯稚嫩,聪明是聪明的,但毕竟不知道社会险恶,人与人之间的算计,她依旧缺乏心机。
邵阳静视她好久,放下燕窝盅和中药,从床头拿起手机,贴在她身边,照了他人生之中第一张自拍。
他不太会笑,笑得十分勉强还有点不自然;他也不太会角度,所以调整几次姿势,都是只照到了自己的半张脸。
高端定制的Vertu手机的云端有私人助理,他通知助理将照片永久保留至私人云端。
这是他云端的第一张照片。
半张棱角分明的脸,后面是她恬静美好的睡姿,如果将此刻定格取一个名字,邵阳无比矫情地想把它取名为“岁月静好”。
他放下手机,“晓晓,起来喝药。”
“不要嘛,我好困……”晓晓抱着枕头和被翻了个身,宽大的蚕丝被将她卷成一个紫菜包饭。
邵阳浅浅笑了笑,“喝完再睡,要乖。”
“不乖……”
邵阳见她耍赖,于是从床头柜上拿起中药,他抿了一口,确实很苦,不怪小丫头不爱喝。
他欺身过去,捏起晓晓的两颊,逼她唇瓣微启,然后含住她的樱唇,将一口中药完完整整地渡了过去。
“咳咳咳……神经……陆邵阳你做什么!”
晓晓惊醒,幸亏神经病的“病”字没骂出来,晓晓咳了半天,才发现这口药全都进了肚,一股苦意从舌尖一直苦到胃,苦得她想要挠人,当然……她只能想想。
“还剩半杯,要我再这样喂你吗?”
“不不不……我自己来……”
晓晓急忙接过中药,眼睛定定地看着棕色药汁,横竖下不了喝下去的决心。
邵阳看她苦巴巴的小模样,心中觉得又软又好笑,“燕窝是甜的,喝完就吃燕窝。”
“燕窝是金丝燕的家。”
“所以呢?”
“所以我们不喝中药好不好?”她墨色的眼瞳汪着水,巴巴地看他。
这什么逻辑?
为了不喝中药就开始耍赖,虽然……她耍赖的模样可爱到了他心里。
陆邵阳伸手抢过她手中的杯子,中药进了他的口,他再次钳住她,深吻她的唇……可怜的程施晓同学又一次被灌了一大口中药。
“咳咳咳……你这个神经病……很苦的,这样喝更苦的!咳咳……”
晓晓再也忍不住了,一边咳一边骂他。
邵阳不理会她的气恼,舀起一勺燕窝塞进她正在吐槽他的嘴,清甜的燕窝入口,顿时缓解了她的愤怒。
“唔……”
“怪不得身体一直不见好,经期痛得饭都吃不下,今天看你喝药这么费劲,估计以前没少背着王妈把药倒掉吧!”
“没有……”晓晓一下子失了气势,颓颓地否定。
“没有吗?”
“太苦了!而且我很强壮了已经!”
“很强壮了?那我们现在做点运动试试?”他轻轻挑眉,眼中带着三分邪气。
晓晓一愣,转瞬就明白了他在说什么,羞得直接缩回被子。
“好了,睡觉,你身体好一些之前,我保证不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