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程施晓不安的是，她的大姨妈在推迟了三天之后，依旧没有来的迹象，但陆邵阳却像是放过她一马一样，停止了晚间无穷无尽的索取。
他每晚熬好中药，看着她喝进去，然后便哄她睡觉，也不知是他哄得太有技巧还是怎么，她睡觉的时间都比以前要长。
清晨起床时，陆邵阳已经做好早餐等待她。不再剑拔弩张之后，双方的关系就这样不冷不热的维持着。仿佛暴风雨前夜的宁静。
见她醒来，他将星级餐厅刚送来的松茸乌鸡汤端出来，给她盛了一碗。
“睡的怎么样？”
“还好。”
“喝点乌鸡汤，补补身体。”
晓晓接过汤，“好。”
晓晓惯常喝不进油腻的，陆邵阳嘱咐餐厅也是将漂浮的油撇干净，乌鸡汤清清亮亮，毫无油腻。晓晓用瓷勺浅浅舀了一勺，不知怎么，闻着味道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见她发愣不动，邵阳侧头看她，“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味道？”
“……啊？哦……不是。”
“不喜欢就不喝，我可以让人送别的汤，不要勉强自己。”
晓晓低头抿了一口，只感觉嘴里味道不对。忍着忍着想咽进去，清汤刚过喉，胃里一股浓重的酸味叫嚣着往上反，晓晓再也忍不住，放下汤跑向卫生间。
清晨起床，胃里是空的，晓晓对着马桶干呕几下，除了腐蚀食道的胃酸，其他的什么也没吐出来。
可只是泛酸呕吐，就让晓晓惊怔不已。
……吐了？
我……吐了？
酸意慢慢下去，晓晓抱着膝盖蹲在马桶旁边发呆，心底里压抑的、不敢承认的第六感愈演愈烈。
怎么会这样？
这不可能啊。
卫生间传来敲门声，“晓晓，你还好吗？”
“……”晓晓恍若未闻，满脑子都是回忆四年前怀谨错的样子。她的孕期反应一直特别强烈，怀谨错的时候，从一月吐到九月早产，也正因如此，她生谨错的时候，也只比怀孕前胖了8斤不到……
门口的声音变得焦灼，“晓晓，你怎么了？再不开门我就破门了。”
“……”晓晓还在晃神，难道我怀孕了？这、这不科学啊。她明明按时吃了避孕药啊，她怎么会怀孕？
邵阳听卫生间里面没有回答，怕晓晓低血糖昏迷，赶紧从门框上沿取下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见她没事，邵阳稍微放心，“……晓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啊？啊！我、我没有不舒服。”
“吐了？”邵阳心念一动。
“没、没吐，我没事。”
“不舒服告诉我，我带你去医院。”
晓晓大急，“我不去医院！”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她用了比以前更缜密的心机，但是到底没有算计过他，晓晓不知道他早已将避孕药掉包。晓晓猜疑自己有可能怀孕，却还想瞒着他拖延时间，所以不敢去医院。
陆邵阳对晓晓的小九九心知肚明，只装作不知道。
他将她拉起来，圈在怀里，一下下捋顺背脊，声音宠溺，“都这么大了，还是害怕去医院，又没要你打针。”
“……”
“等一下，”邵阳佯装恍然思起，“你经期是什么时候，会不会……”
晓晓急忙解释，“我周期一直都不准的，我记不住了。”
邵阳低头仔细看她的表情，她强装镇定，到底还是掩盖不了眼神中的惊慌。
“……没关系，不怕，好好调理就行。”他拢着她，打开水龙头替她洗手，用毛巾擦干。
“不想喝乌鸡汤，我带你下山喝粥吧。”
“哦，不用了……你工作忙，去工作吧，我自己随便吃点东西就好。”
陆邵阳握住她的双手，“今天白天我去视察生产线，半个多月了，你一直在山上闷着，带你下山走走。”
他没容她反抗，给她穿上外套，围上围巾出了门。
博翔的总部大楼在西峰路，但是生产车间建在B市城郊，晓晓从没去过。
陆家产业多，所以饶是陆邵阳敬业，实地视察每个厂子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对于博翔这个分厂来说，算得上是重要的表现机会，意味着分厂领导的官途还能不能再上一层楼。
车驶入厂区，分厂厂长、副厂长和车间主任早已出门列队迎接，一行人声势浩大。晓晓跟在邵阳后面，魂不守舍。
为首一个秃顶的中年人，恭恭敬敬说道，“陆总，皇朝万鑫做的小米粥送来了，我带夫人先去吃东西吧。”
“不用，我带她去。”
陆邵阳带着晓晓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的桌子上放好了粥和小咸菜，清清淡淡的样子。
“我记得你几年前还喜欢吃甜口，所以让酒店送了红糖，也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拌到粥里一点。”
晓晓坐到沙发里，垂头不看他，“陆邵阳，你没必要对我这样。”
“说什么呢，照顾你是应该的。”
晓晓已经很久没开口问过谨错的近况了，因为她知道，问了也没有用。她与陆邵阳之间的隔阂太深，她不得不防备他。
可现在晓晓突然想问问谨错怎么样了。早晨的呕吐让她心乱如麻。
“慢慢喝，喝完带你去实地看生产线。”
博翔的机械化生产线庞大无比。
大型机械操纵手臂和传送带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生产活动，晓晓换好白色的无菌服，带上口罩，跟着陆邵阳的后面。
厂长毕恭毕敬地介绍道，“这是第一操作间，预计月末就能完成第一批生产任务的第一工序。”
“产品合格率怎么样？”陆邵阳问道。
“听了您的吩咐，全部按照欧盟标准，合格率能达到98．5％，保证质检优秀。”
“嗯。”
“陆总您放心，我保证在两个半月之后的发布会公布产品之前，完成生产任务。”
陆邵阳一面应承着，一面侧头看了看晓晓，“辛苦郭厂长了。”
“不辛苦，不辛苦，有这些成绩都是陆总的战略方针规划得好……”
郭厂长还在碎碎叨叨陆邵阳在企业战略管理上的累累成就，晓晓一副丝毫没听的模样，心中却是翻滚沸腾。
他们在说什么项目呢？
难道是王斯退想要的项目？
两个半月，王斯退给她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月，那么……难道王斯退的意思是……准备窃密而提前发布项目信息？
厂长继续介绍，“现在整个分厂全部的产能都用来制造项目，到时候出口日本、欧美，我保证能够及时供货。”
“明年的生产任务重，把好质检关。”
“我知道的陆总，分厂的机械设备都是德国原装进口的，总价值高达三个亿，那么我们计算了一下，设备折旧10年，厂房折旧60年，而我们产品的标准成本是……”
复杂的专业名词搅得晓晓心里烦，她停住脚，开了口，“邵阳，我累了。”
“我陪你回去休息。”
“不用，你继续视察吧，我……我能不能出去走走？”
陆邵阳目光定在她身上，仿佛想从其中看出一些别的，“……老郭，让你们秘书处出个人陪她走走。”
“好好！”郭厂长开口念道，“小王，小王，王萌萌！”
“我在！”一行人的末尾出来跑出来一个小姑娘，“郭厂长，叫我什么事？”
郭厂长憨厚的笑道，“小王啊，给你个艰巨的任务，陪总裁夫人走走。”
“好的！”
“帮照顾好她。”邵阳对王萌萌说完，回身替晓晓整理整理围巾，“注意安全，不许乱跑，身体不舒服和我说，不要乱买药，要听话、知道吗？”
余光里，郭厂长和身后的一群老头，都是一副“老了老了，年轻人秀恩爱我们老头子羡慕不来”的表情。
晓晓粉了耳根，“知道了。”
晓晓随着王萌萌走出队伍，那女生一边回头张望，一边鬼兮兮地说道，“总裁真的好帅啊！又帅又体贴！简直像偶像剧一样……”
陆邵阳的确很帅，只是自己看得久了，有时候都忘记这男人的皮相有多好。
“夫人夫人，你是怎么牢牢掌控住这样一个男人的？”王萌萌做张开五个手指，又狠狠攥拳的“掌控”动作，一脸八卦看着程施晓。
“别叫我夫人了，叫我晓晓就好了。”程施晓苦笑，她哪里是什么夫人，她还是梁赋程名义上的妻子呢。
“好的夫人……咦？”王萌萌一边回头，一边拉了拉晓晓的胳膊，“总裁在看你呢！”
“啊？”晓晓回头，陆邵阳在人群里向她轻轻微笑，晓晓赶紧垂眸，复又抬起眼眸向他回以微笑。
王萌萌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想不到六年过后你们感情还是这么好……对了，你想去哪里走走，我陪你的。”
晓晓蹙眉，“你怎么知道我和他认识这么久？”
“你忘记了吗？当时你在博翔的楼下要上去找总裁，就是我和安保拦住的你呀！”
晓晓微怔，记忆飘到好久之前，记得那时候她刚毕业，什么都不懂，做起事来冲动没脑子，才能做出擅闯总部大楼的事情。可现在呢，她的每一步都充满算计。
王萌萌继续解释，“包括为什么郭厂长让我陪你，是因为我是总部调配的员工，陆总会更放心。夫人，总裁对你很上心的。”
晓晓与她沿着厂区往外走，“萌萌，这个分厂最近在生产什么啊？”
“我密级不够，不太清楚具体的，但我知道，这个项目是用来抗衡中盛的。”
“抗衡中盛？博翔的对手不是启东吗？”
“我们对抗启东的项目是其他分厂负责，”提到启东王萌萌就一肚子气，因为启东的泄密行为，导致她连续加了两周的班，紧赶慢赶才跟上发布会的流程，若不是陆总早有对策，那么分厂努力那么久的成果就全白费了。
“启东做事太不讲究，明明是联合研发项目，却擅自公告，眼见斗不过我们总裁，竟然防火烧厂。最可气的是，我们老陆总明明心脏不好，启东那个高乔海竟然把他孙子的车祸视频放出来，害得老陆总心脏病发，听说非常严重。”
王萌萌气哼哼地说了一大通，突然发现不对劲，老陆总的孙子……那不就是……
天呐，说错话了！
“夫人，夫人，我……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晓晓苦笑，谨错身上发生的事情，居然一个外人都比自己了解的清楚，“我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