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于悦回到御景苑的第三天,晓晓借口于悦老家的长辈患病需要人照顾,支走了她。
空荡荡的南山御景苑里再也没有任何争吵,两个人除了在夜晚时会陷入无尽缠绵,其余时都是相互回避,没有其他沟通。如果非说有,那么晓晓至多只和他说过,“痛”、“轻点”。
晓晓明白,如果不怀孕,陆邵阳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她也知道自己因为吃药的原因根本不会怀孕。两个人之间的缠绵不过是她的缓兵之计。
晓晓承认自己自私,在童辉和谨错之间,她更想带着儿子走。他不在的很多时候,她都徘徊在书房的门口,靠着墙抱臂静静看着书房的红木门。
在生意上,陆邵阳从来没有回避过她,她知道他的密码,甚至知道项目资料存在哪个防盗的文件夹里,只要她想找,她就能找到。
初秋默默地过去,乖顺了半个多月的晓晓第一次在床上和他开口说话。
缠绵到顶点有种死亡般刺激和窒息,她需要陪伴。他紧紧揽住她,她趴在他的胸膛上缓气,虽然床上他占有主动权,但仅是承受他的索取就已经让晓晓疲惫。她光洁圆润的肩握在他的手中,一切就像寻常夫妻之间一样。
“邵阳,叔叔和谨错都还好吗?”
“还好。”
“……叔叔的事情,我很抱歉。”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吻了吻手背,“没关系,上次我也有错,害你受伤。”
那次他用力太大,导致晓晓有轻微的撕裂伤口,在结束时见了血丝。
晓晓静默一会儿,开了口,“……我一直都没有怀孕的迹象。”
借着月色,邵阳低头看怀中人儿的表情,不知道是她演技太好,还是真的如此,他竟觉得她有一丝怅然若失。
“不怕,这才只有半个月。”
晓晓想着,这两天就是自己的经期了,只要到时候按时见血,那么这个月就算糊弄过去了。王斯退给了她两个月的选择机会,药瓶里药量也只有两个月,四分之一的时间过去,她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你最近工作累吗?”
“还好,不算多累。”
晓晓思虑再三,还是开了口,“我记得上次你提到过很重要的研发项目,那时候你还在为了这个加班,最近怎么没再看你加班了呢?项目进展还顺利吗?”
邵阳忽地想起那张名片和嵌入的芯片。
“……那时候加班是因为项目还在试制阶段,现在已经投产了,只要生产部跟着就行,不需要我再做什么。”
“你一直很辛苦。”
“不算辛苦,这是我应该承担的。”
晓晓微微笑了,抬起眼眸看他,“我一直有个小疑惑,你们这种企业的新项目,在进市场之前如果出现雷同产品,损失会很大吗?”
邵阳拍抚她肩头的手顿住,转而捏了一下她的脸庞,“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好奇嘛。”
邵阳心念震动,她虽然恨他,可到底还是舍不得他,是么。也许是他误解她了,邵阳心中自责,幸亏在发现名片时没有质问她,她那么单纯,或许当时是被王斯退骗了,这次只要他告诉她后果,邵阳心下觉得,晓晓不会出卖他。
“损失很大,差不多赔进去一年的营业收入,如果换算成利润,那就是三年的利润。”
晓晓惊讶,“有这么大?”
“是,非常大。启东就是因为项目失败,所以才连续跌停,如果不出意外,明年就得在证监会摘牌了。”邵阳刻意抹去他与启东商业斗争获得成功的细节,只说了启东失败的结果。
“启东这就是破产了吗?”
“不是。摘牌是摘牌,破产是破产。”
“我记得你说过,启东还有一个项目……”
邵阳浅笑,“呵……这个项目如果再出问题,启东应该就只能申请破产了。”
“如果启东就是不申请破产呢?”
“那就高家赔钱呗,不过他赔不起的。”
晓晓跟着笑了笑,有点娇气地说道,“我以为上市公司挺禁折腾呢。”
邵阳看着她单纯的样子,笑着解释道,“哪有的事,你们这群小女孩总是把集团总裁想得无所不能,其实哪会有这种人?举个例子,长生药业是药企龙头,几乎垄断华北和东北市场,结果呢,一个丑闻就退市了。”
“那如果博翔呢?”
这问题简短而暗藏玄机。听闻她的问题,邵阳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想了想,还是如实解释,“……商业损失不说,最起码,几年内无法再控股中盛了,简单来说,我六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这么严重?”
“非常严重。这个项目的基础是博翔的其他生产线,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新项目泄密,旧项目也不能幸存。到时候就算股东不联名罢免,我也会引咎辞职。”
她的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了。”
他拍拍她,将被子盖好,“睡吧。”
晓晓闭着眼倚在他身上,他胸腔里一颗心脏跳动有力,让她莫名地有种安全感。她早就不再信任他,但他却没有给过她离开的可能。
这些天她不再争吵,不再反抗,按时吃饭,按时上床,一切都平和得如同没有事情发生过,就好像她与他是寻常夫妻。
他赚钱养家,她貌美如花,当然,他能赚很多钱,她却不能一直好看。
是否人的恨意,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会磨平。
这才仅仅半个月。
她觉得自己真是个没原则的人。他小意温柔吻她,她清冷的心就会悸动,难道真如张爱玲所说,通往女人灵魂的通道是阴/道。
晓晓就这样闭着眼、乱七八糟地想着,很久之后,久到她都快要睡着,她听见耳畔的他轻声自言自语,声调低沉无奈。
“呵,泄密会怎样……不过是事业全毁而已。”
他轻手将她放进被子里,贪恋地看了看她的睡颜,起身下床穿衣服。今天还没去医院看父亲,他实在放心不下。
他骗了她,父亲没有“还好”,他自从上次昏迷之后一直都没醒过来。
他突然想起那个大和尚的话,命中三把刀,会害了他挚爱的三个人。
那时他从来都不信,因为他只有父亲,就算想害三个,他也没有三个亲人。现在他有些信了。
这几天他整理父亲的财产时发现,除了公证处公证给他继承的实物资产和金融资产,还有很多笔资产都是以“陆建东”的名义,通过香港汇丰银行,汇入英国汇丰银行的一个账户。
他知道父亲从香港起家,汇丰银行和他有不小的渊源。最后,他通过调查账户锁定一个英国籍的华裔女人。
李晞将女人的资料给他,告诉他,只要他想,李晞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这个女人的住处。儿时曾经执念想看看那个女人是什么样子,在真正能找到她时候,突然间觉得索然无味。
他没看资料,摆摆手让李晞把资料拿走,告诉他,“这都不重要了。”
陆邵阳坐在病床前看着父亲,父亲是真的年岁大了,病中一头花白的发无法染成黑色,只觉得异常苍老。
记得七八岁的时候,他第一次身穿西装,系着领结,跟随父亲旁听董事会。那时候父亲很少笑,剑眉凌厉,不怒自威。
他中场休息去卫生间,在隔间里,听到营销部的高管和推广部的总监吐槽父亲的严格让他们压力山大,一个人似有似无地说了一嘴,“还不是个靠女人发家却始乱终弃的凤凰男。”
另外一个男人接道,“最后家里的死了,家外的也不跟他。”
这个定义超出了童年陆邵阳的认知,他的母亲到底是哪一个人?而印象中的父亲,也并不是个花天酒地、贪恋女色的人,为什么下属在编排他的时候,给他形容成了一个“家中红旗,家外彩旗”的人。
这些年,属于父亲的秘密他无权过问,或者说,他潜意识觉得,如果母亲是正妻,那她应该已经过世,如果没有过世,那么只能说明,母亲是害死正妻的第三者。
但无论是哪一个,对于届时年幼的陆邵阳来说,都是噩耗。他与父亲的隔阂,就是从这里开始。
病房的门被推开,郑院长悄声走进来。
“邵阳,这么晚还来了。”
“来看看父亲。”
郑院长将报告递给邵阳,转身坐到特护病房的沙发上,“晓晓怎么样了?”
“我把她的药掉包成助孕的叶酸,按理说昨天是她的经期,但是今天晚上还没来,我观察她这几天,明显比以前嗜睡。我想着,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怀上了。”
如果计算日期,邵阳猜测,应该是那天她来医院以后,他用强的那次,因为在她的周期里,那几天是排卵期,最容易怀孕。
郑院长长出一口气,面色不忍,“……你们啊,都是不计后果。”
“这是我做的最后一件对不起她的事情。我和自己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对了,你可以和晓晓说一声,谨错见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缘故,她喊谨错的名字,自那以后,谨错的生命体征都在转好,就像小孩子自己在努力地活下去证明给母亲看一样。”
邵阳听闻这话,眼中精光毕露,转而迅速暗淡,“她不会信我的。”
“她还是不和你说话吗?”
“今天说了,但……”但邵阳心里知道,她的问题绝不会仅仅是问题表面。
他将话说得很明白,研发项目对博翔至关重要,如果她泄密,那么博翔就全完了。他知道自己用全部身家去赌晓晓对他的感情这很幼稚很荒唐,但是他还是很想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