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国内不同，加州理工的商科硕士学习时间只有不到两年，晓晓又比同届生晚了将近半年，所以学业更加紧张。
第二天没有语言课，她起了一个大早，决定去加州理工的图书馆看看，梁赋程巧着也有事情，于是送她一起去。
虽然同在一所学校，但梁赋程的工作地点和她学习的地点方向并不相同，晓晓知道他是特意兜了一圈才能把她送到图书馆，想着不想麻烦他，但是更不想他担心。
美式建筑的图书馆内部很宏伟，图书馆里都是来自不同国家的外国人，晓晓内心是有一点打怵的，索性大家都在看自己手里的书，也没人相互打量对方，晓晓抱着书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以国际会计准备为基础的会计学，与晓晓在国内学习的注册会计师课程多有不同，尤其在跨国企业税收筹划的问题上几乎没有雷同的知识点，晓晓看得极费劲。
幸好那时候陆邵阳将一些难点用浅显的话语给晓晓解释过，晓晓不至于看得一脸懵逼。
国外的学习与国内不同，这里的教授很少手把手教你书本上的课程，上课时间反而多交流一些实际经验，书本课程都是学生们自己刻苦学习的成果，晓晓强迫自己必须努力适应这种学习节奏，绝对不能被跟不上学习进度。
学习枯燥，晓晓看得眼睛疼，站起身抻了一个懒腰。
“Hellen？”身后一声浓重印度电影口音的男声传来。
说实话，晓晓对自己新取的这个英文名不怎么适应。因为梁赋程的同事都叫她一声“梁太太”，叶晴大部分时间都直接和她说中文，只有外国同学会叫她海伦，而她才上学不到一周。
身后的声音再次用夸张的语气叫了她一声，“Hellen？”
晓晓回头，上次的事情过后她就开始下意识地避开他，所以现在见面有些尴尬，“Em…哈里什？”
哈里什热情地来到晓晓面前，“你是来图书馆找我的吗？”
晓晓下意识地往后躲，表情愈加不自然，“不是，我是来学习的。”
那边哈里什一点不觉得晓晓在拒绝他，反而更加热情，“我知道你们中国女孩都比较害羞，不要不好意思，我知道你是来看我的，你们中国女孩都喜欢找一个外国人，尤其是我这种种姓高的印度人做男朋友。”
哈里什的英语口音印度咖喱味十足，语速还像印度电影一样的快，晓晓本身英语口语就不太好，听得云里雾里只了解了一个大概意思，还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对不对。
她露出一个费解的表情，“啊？你说什么？”
哈里什还以为晓晓是害羞，伸手就握住了晓晓的手腕，“不要害羞……”
晓晓被他唐突的动作吓得一身冷汗，骤然明白他刚刚说的是什么，可她搞不明白她到底做了什么，让哈里什误会自己对她有什么感情，明明她和他说话的态度一点都不热情啊！
“我和你不熟的！”
哈里什笑容猥琐，“我知道你们都喜欢霸道一些的，我是外／交官的儿子，种姓很高，你喜欢我很正常……”
这都是啥和啥呀！
晓晓是没有听懂“外／交官”这个词的，但是听他的意思就能猜到这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的儿子，晓晓慌忙说，“你是谁的儿子都不重要，我不喜欢你，和你只是同学。”
哈里什道，“你想要送我会员卡，我没有收，你取走的时候，还和我撒娇地瞪了我一眼，难道不是喜欢我吗，不要害羞了……”
图书馆本就安静，哈里什说话声音又大，显得格外突兀，他扯着嗓门的几句话让很多正在学习的学生纷纷侧目。
哈里什颠倒黑白，晓晓百口莫辩，脸腾地红到底，她又厌恶又着急，无奈英语又说不过他，况且……反正她终于明白叶晴为什么要她小心哈里什了！
“我……我……不喜欢你，你不要误会，我不喜欢你……”晓晓使劲甩手，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力度悬殊，她根本就挣脱不开。
那边哈里什还在拉拉扯扯，晓晓急得要哭了，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稳稳地男声，“她说她不喜欢你，你松手。”
晓晓真的要掉眼泪了，以前想过留学会很艰难，但是没想过除了学习会导致秃头之外，她还会遇到这种恶心人的事情，太可怕了！
她感激的回头，那个男生已经挡在了晓晓和哈里什之间。
在她的视线里，晓晓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他背着一个电脑包，头发是简单的寸头，外国理发很贵，所以经济条件不太好的男生通常都会自己给自己剪一个圆寸，电脑包上面挂着背包链饰好像是情侣款。
晓晓的手腕还攥在哈里什手里，但他的力度因为一个陌生男人的出现而放松，晓晓快速抽开手，回避他的动作。
晓晓又想到自己在国内微博上看到，说他们上卫生间……还有吃饭……一个左手一个右手……没有手纸、没有勺子……
我去……好恶心，晓晓浑身起鸡皮疙瘩，她赶紧从男生身后偏出一个脑袋去看哈里什是用哪只手抓她的。
可是那个男生一闪身，再次把她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你、你是谁？”哈里什心虚道。
“一个同学。”那个男生站得很直，声音一派正气，“这里是图书馆，不是你泡妞的地方，而且这位同学一直在拒绝你！”
哈里什眼睛左右一瞟，转而佯装理直气壮道，“Hellen是我同导师的同学，而且她喜欢我！”
天呐……晓晓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还没说出话，那个男生提高了一个音量：
“她说了三次她不喜欢你，我不知道在你的国家是什么法律，但是我告诉你，在这里，我完全可以起诉你骚扰！而现在，图书馆的保安人员就能将你请出图书馆！”
男生的英语很强硬，不同于陆邵阳那种纯正低沉的伦敦腔，也不同于梁赋程偏近美式的发音方法，这个男生的英语一板一眼，就是典型的国内教育出的应试口语，没有语法错误，当然也算不上非常好听。
哈里什见男生强硬如斯，摇着脑袋，若无其事的唱着印度歌走了。
还有这种操作？太不要脸了！晓晓恶心到了极致。
那个男生没有说什么，看他走得远了才回头。
晓晓抬头看他，这个男生看起来年纪不大，顶多二十四五岁，长相端正目光坚定，晓晓向他半鞠了一个躬，“同学，谢谢你。”
她说的是中文，其实她也不知道他是哪个国家的，但是就觉得他应该是个中国人。
男生笑了，“看来我的英文口语还是Chinglish（中式英文）。”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哎……我真没想到这么……”
晓晓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受了，从前陆邵阳都是把她封在玻璃罩里，还是专属于他的钢化玻璃罩，风吹不动雨淋不到，如果谁敢这么对她，陆邵阳非得把他手剁了不可。
他总说外面的世界复杂，谁知道竟然这么复杂，这才来了几天，就惹上这么一个恶心人的主，晓晓觉得有点委屈。
“你是刚来是吗？”
“对，我上周才到。”
“很正常，我听出他的口音，再听他说自己是婆罗门，我就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我根本没有和他太熟，说实话，我都没和他说几句话……”
“这个国家来的学生，反而是普通学生更好相处，而他这种人习惯在他们国家作威作福的，只要态度强硬，他欺软怕硬，你拒绝他的态度太温和了。”
晓晓点头，才突然想起来问他姓名，“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董承永，S市人，在这里读化学专业硕士二年级。”
晓晓再次鞠躬，“谢谢你董承永，咦……你也是化学的？”
“对啊，你也是？可我没见过你啊！”
“我不是，我……”晓晓本想说我认识梁教授，但是想到这么一提，就会给他带来压力，又不好直接说出口，后面半句话，就又憋回去了。
董承永微微皱眉看了她一眼，那个眼神仿佛在说，“你不是化学的，你激动什么。”
“那你呢？”
“我叫程施晓，来自B市附近的一个小城市，现在读经济学硕士。”
“商科？”董承永有点吃惊。
晓晓有点不好意思，“对的，我成绩没那么好，读工科很吃力，所以就……”
董承永摇摇头，“只要认真读书都好，只是商科的学生家境一般都比较好，来这里是为了镀金而不是学习，一般只有工科理科才会来图书馆……”
“我家境没有很好，就是普通的家庭。”
董承永点点头，“那我们是一类人。你刚来也许不清楚，留学生分团体的，有钱人和普通人不一样。有钱的是‘游学’，我们是留学，我是拿了全额奖学金才能来这里读书的。”
晓晓认真听他的话语，原来那天和叶晴遇见的那个女生，果真不是他们一类人。
董承永指了指晓晓身边的座位，“我坐这里可以吗？”
晓晓让开位置，他坐进去，拿出一个很老式的ThinkPad笔记本，开始记录一些数据。
半晌之后晓晓终于忍不住了，她用手捅捅他的胳膊，小声道，“董承永，你记得哈里什是用哪只手碰我的吗？”
董承永低头想了想，一个常识一闪而过……
哈哈哈哈，董承永拼命克制笑意，但还是笑出了声，“是右手，不要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