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邵阳坐在床边看着晓晓安然入睡。
天亮时晓晓醒来，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下午时分，李晞拎着公文包走进来，公文包里，晓晓留学需要用的学业材料一应俱全。在Z大读书时的成绩单，老师写出的毕业生学术推荐信息，毕业论文等等，李晞在一个上午全都准备完毕。
他全程面无表情地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临走时撂下一句话，“程施晓，欠你的，陆家都还了，以后的人生，你好自为之。”
他声音前所未有的冷淡，晓晓垂头默默不语。
他走后病房重新变得空荡荡，陆邵阳没有来。
在陆邵阳消失第三天的下午，刘川烈来了。
他带着晓晓的护照、资金证明、牢固约束力的房产证明等人资证明。晓晓打开护照，上面的照片还是她毕业那年的照片，那时候她笑得灿烂肆意，可他的青春和爱情却在这种肆意之中荒芜。
刘川烈没有像李晞那样冷得令晓晓难堪，他讲好一切之后，对晓晓说第二天需要带她去趟美国领事馆办签证，希望她提前准备好。
第二天的天气难得的晴朗。
冬日风硬，刘川烈带了件厚外套，将晓晓整个人裹在里面。
晓晓到时，美国领事馆的签证官已经在办公室里等候，晓晓走过去，礼貌地打个招呼坐在他对面。
谈话很简单，签证官先是询问了她要申请那个学校，又笑着和她简单地聊了一下这个学校附近的一些环境。
签证官看了眼晓晓的资料，突然楞了一下，口气试探地问了遍她的年龄是不是写错了，晓晓接过资料，笑着摇摇头，表示没错。
那签证官惊讶得连连说“Amazing”，表示亚洲女人尤其是中国女人实在太显年轻了，他以为晓晓只有十六七岁。
晓晓笑了下，开玩笑说她可没有那个智商在十六七岁时就能去加州理工进修硕士。
签证官哈哈大笑，连说“Oh aye．Yeah……”他盖上章，随口问道，“结婚了吗？”
晓晓滞了一瞬，点头说结了。
“那么有孩子了吗？”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表情不自然地说了声“有。”
签证官竖起拇指，说了句“好样的，有了孩子还能不忘学习的女人，都是好样的。”
晓晓不知怎么回答，只沉默地应和着笑了笑。
签证官仍旧尽职尽责地问道，“那么孩子的父亲呢，和不和你一起出国？”
晓晓木木地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签证过程很是顺利，晓晓拿着回执从屋子里走出来时，已经彻底没了笑容，刘川烈迎上来，“程小姐，回执给我，我去中信取护照。”
刘川烈办好手续，将她送回医院。
晓晓的身体在郑院长的精心照料下恢复的很快，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可以出院了，但她除了医院并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再加上离出国没有几天了，也没必要再找别的地方住。
刘川烈戴上黑色棒球帽，推开病房的门准备离开，他扶住门把手顿了片刻，还是掩上门，回身和晓晓说了话，“程小姐，李晞说话没别的意思，你别在意。”
晓晓点点头，“我知道。”
“明天我给你带一部手机，是我送你的，不是邵阳送的，你放心。”
你放心，他没有再监控你，他放手了。
晓晓使劲牵出笑容，“谢谢你啊刘先生……”
刘川烈看着眼前单薄的人，再想想自己和灵儿，他的笑容也不甚明亮，“叫我川烈就好，以后我叫你晓晓。”
邵阳什么都没对他说，但他知道，邵阳希望他能照顾一下她。因为再她往后的人生里，陆邵阳和李晞都不会再出现。
晓晓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她眼眶潮湿，“他……还好吗？”
“……很好。”
很好。
他当然很好，不过就是每天注射药物才能入睡，每天烟不离手才能保持冷静，每天在会所买醉才能笑出来。
不过就是暂停了所有分厂的生产任务，不过就是准备好了报告，随时等待开发布会引咎辞职。
不过就是这些而已。
他能损失什么，不过就是他的爱情和他的事业，但你别忘了，他是陆家的独生子，陆建忠千亿资产等着他继承，他没了事业又能怎样，他还是很有钱。
对了，前天他在会所吻了王斯退最宠爱的一个小情人儿。
那女孩十八九岁，长得要多纯有多纯，胸大腰细大长腿，听说十四五岁就跟着王斯退了，王斯退宠她宠得无法无天，据说那味道特别好。
陆邵阳吻得凶狠投入，吻完之后那小情人儿嘴唇都破了，一副被蹂躏的样子。他倒是绝情，离开人家唇的时候，还笑着捏了一下人家清纯的小脸蛋，什么也没说抬腿就走了。
可怜那小情人儿衣服都被自己主动脱到一半了，白白让人笑话她廉价。
哦，我忘记了，昨天也不知怎么，那小情人儿竟然来找邵阳了，说是不想和王斯退在一起了，问邵阳愿不愿意帮帮她。人家委屈的小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我见犹怜的样子任谁都心疼。
陆邵阳也没含糊，问了一个月要多少钱，那小情人说是好像纯是人民币的话……是五六十万。邵阳甩给她一百万支票，和她说，那你脱吧，你猜怎么，人家痛痛快快就脱了。
程施晓你看，谈性不谈感情就是痛快。
那小情人脱完衣服像个八抓鱼一样趴过来，邵阳一根烟抽完，按灭烟头，捏住她的下颌笑道，“漂亮的女人有的是，我花钱干嘛不找个干净的。”
小情人听闻这话，跪在邵阳腿边哭得梨花带雨，眼泪都沾湿了他的裤腿。
他不是要干净的吗，会所里只要肯砸钱，什么样的没有？
要清纯学生妹，会所就能把学校的校花给你挖出来；要柔韧性好的，会所就给能把练过舞蹈的给你找出来；要温柔的又温柔的，要风骚的有风骚的，要胸大腰细的，就有胸大腰细的……
他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什么样的女人不能解决欲望，你说对吗？
他没遇见你之前是富二代里出了名的劳模，对事业的兴趣远远超过女人；他遇见你是他的人生一劫，逃不过还能怎么样，难道还要他栽在劫难里永远不出来吗？
所以程施晓，这才是他应该享受的生活，现在你看他过得多丰富、多好。
没有了你，陆邵阳从原来苦行僧一样的青年企业家，一跃变成了一个乐乐呵呵、无拘无束的富二代。
本来就应该这样，陆家又不缺钱，就算外聘CEO，陆邵阳退居二线拿着建安的分红，都足以过得潇洒，他做了一个富二代应该做的，他应该谢谢你不是。
以后他的人生不再是黑白的，不再是公司和你。会所里、夜店里、club里不用亮出他的身份，都有大把的女孩往上扑。
程施晓，他难道不该谢谢你吗？
对了，我替他感谢你，你竟然还会问一下他过得好不好。
晓晓勉强笑了笑，“过得好、过得好就好……”
刘川烈思绪归位，看着晓晓比哭还让人难过的笑容，他沉吟片刻，从里怀摸出一把钥匙递给她。
“还记得这个钥匙吗？”
晓晓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钥匙，这是……
“静安小区的钥匙，如果你有一点点的动摇，我请你回去看一下。程施晓，李晞态度不好，但是我自认为他没有说错——陆家不再欠你任何。”
仿佛那些年回不去的时光突然呈现在晓晓面前，晓晓登时就慌了，她使劲点点头，又使劲摇了摇头，拼命把钥匙往刘川烈的手里塞，语无伦次，“我不去了，不去了……川烈我不去了……”
刘川烈看出她情绪有些崩塌，心冷了半分，他赶紧收回钥匙，“好，你不愿回去我不勉强你。”
只几句话的功夫，晓晓的眼里已经噙满泪水，刘川烈连忙打断她，“明天该收拾行李了，你要是不想回南山，我把行李箱给你拿来，你的衣服和证件替你全都备齐。”
刘川烈走后，晓晓抱着小熊傻傻地坐在床上坐了好久。
她早就知道他不会再来了。
早就知道。
这个坏人，他曾经将她的羽翼全数折断，在她脚腕套上他的名字环，将她这只鸟儿禁锢于身边，她反抗过，逃离过，最后还是重新被他控于掌心。
现在他将她的羽翼重新粘好，解开她脚腕的名字环，笑着对她说“我送你走”。于是他替她办手续，替她与学校联系，替她做好了一切，只等她重新起飞，永远离开他。
她终于得偿所愿，终于自由了，可是她为什么难过得要死啊，她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觉得自己心疼的要死了，甚至比那年生谨错还要痛。
她永远记得他解开扣子，露出小白熊的小脑袋，他傻傻地回答她，“它在这里……”
他一身正装，怀里竟然藏着一只小熊，搞笑又心酸，反差又荒谬，她看在眼里，就那样笑着泪流满面。
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他笑着说，“乖，别哭。既然那么恨我，就不要哭了，这样我就不会心痛了。”
那么自信优秀的人，他该是用什么感情说的这句话。晓晓紧紧搂着小熊，将脸使劲埋在小熊的身体里，拼命压住自己的抽噎。
这只小熊是他这个傻瓜以为婴儿安抚熊可以安抚她，他以为她抱着它就能睡着觉才买的。他一直拿她当小孩子，一直这样，可她终于要离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