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轻,那么柔。
颜惜兮手臂上有很多的擦伤,崇寒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地帮她擦拭。
酒精棉擦过伤口的时候,一种微微的酸痛侵入皮肤,颜惜兮的心也有点酸酸的,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消过毒后,他给她缠了绷带,一圈一圈,缠地很细致。
手上好了以后,抓住了她的腿。颜惜兮差点惊叫,想缩回来,“不用了。”
她捂紧了自己的裙子,想起自己的底裤已经被撕了。
里面不着寸屡,凉凉的,让她莫名地心慌,几乎不能在他面前抬起头来。
崇寒冷淡地看着她。
在他这样的目光里,颜惜兮几乎不能自容。
只觉得覆在自己小腿上的那只手仿佛带着热度,要把她灼烧殆尽。
她就那么把腿乖乖伸了出去。
不知为何,心虚地认为今天自己做错了什么。
腿上的伤不是那么明显,他却处理了半个多小时。
从头到尾,崇寒都没有再说一句呵责她的话,颜惜兮心里却很不舒服,仿佛被什么蛰了一下。
“三天内不要碰水。”
他提了药箱就要出门,颜惜兮忙拉住他的衣角,“阿寒……”
崇寒顿了一下,才缓缓回过头来。他的目光有了她看不懂的沉默,颜惜兮抓紧了衣角,在床上不能移动分毫。
“以后晚上不要出去。”
最后,他只说了这么一句。颜惜兮眼睁睁地看他出了门,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门被轻轻合上,两人之间,似乎也多了那么一层阻隔。
崇寒靠在门外,顺着门板慢慢滑落。
惊惧、愤怒、紧张……种种情绪,已经分不清哪一种最真切了。
那个时候,如果他晚来一步……
他重重地叹一口气,把头埋在膝盖里。
不愿意去想,也不敢去想。
那个时候,他只想杀人。
之后的几天,时间就像凝固了一样,从来没有的难过。
颜惜兮早上起来,崇寒已经出去了,桌上给她留了早饭。
她捧着碗的时候,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她一口一口把稀粥灌进嘴里,心里酸涩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
第二天起来,颜惜兮没有找到崇寒。
“你在哪里?”颜惜兮冷静的开口问,崇寒沉默了许久,方才回答。
“天台。”
颜惜兮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空气中某点,声音很轻。
“你还好吗?”
“不太好…”
“那……”颜惜兮还未说完,就被对面径直打断了。
“颜惜兮,你来陪陪我好不好…”
他就像个受伤的小孩一样,脆弱又可怜,在那头向她求助。
语气是从所未有的示弱。
颜惜兮仰头,抑制住眼眶的湿润,看着头顶高阔明亮的灯光,眨了眨眼,稳住声音。
“好,你在那里别动,等等我。”
颜惜兮爬上天台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电梯人很多,一层又一层的停顿,颜惜兮掌心的手机已经被捏得发汗。
一推开门,风迎面而来,漆黑的夜空,挂着几颗星星,城市灯火点点生辉。
天台很空旷,巨大又老旧,墙壁刻着字,在模糊的光影中看不太清楚。
颜惜兮巡视一圈,在里面角落看到了崇寒。
他穿着白衬衣,蹲坐在那里,头埋在双手中,抱着膝盖。
墙壁和围栏形成了九十度死角,他蜷缩在里面,没有任何存在感,就像是从这个世界脱离开来,毫无生气。
颜惜兮走过去,叫了他一声,在空旷的天台,有浅浅的回音。
“崇寒……”
蹲在那里的人缓缓抬起了头,刘海下,一双眼睛浓黑空洞,眼角泛着红。
他看清颜惜兮的脸之后,眸光颤抖了一下,紧接着,面对朝他伸过来的手,身子往后退。
“脏……”
“我好脏……”
崇寒用力的在衣服上擦着自己的手,低头喃喃自语,颜惜兮扑过去,紧握住了他的手,盯着他双眼。
“不,很干净,你看,上面一点东西都没有。”
颜惜兮扣住他的手指,交缠上去,紧紧握着放在崇寒面前,他目光落在上面,动了动,接着慢慢的安分了下来。
“颜惜兮……”
崇寒突然倾身抱住了她,肩膀颤抖,脸陷在她的脖颈间,痛哭出声。
“我不知道她怀孕了……”
“不然我会去阻止他的……可是,我没有……”
“怎么会这样…我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
“我也是一个杀人凶手!”
肌肤上传来湿润,温热的泪水被冷风一浇灌,顿时黏在了衣服上,透着丝丝凉意。
颜惜兮极力稳住情绪,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不,不是这样的。”
“崇寒,那只是一个意外。”
颜惜兮安抚地顺着崇寒的背,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崇寒,你不能被自己打败。”
靠在她身上的人一点点平静下来,悲恸的哽咽渐渐消失,颜惜兮双脚传来了麻痹感,崇寒终于松开了她。
“我知道了。”
崇寒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眼眶底下红色若隐若现,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
“颜惜兮,跟我一起回家好吗。”
崇寒在江北市有自己的房子,他高中的时候就搬出来了,离医院很远,出租车开了快一个小时,抵达时,他已经靠在颜惜兮肩膀上睡着了。
天台上两人站起来那一刻,颜惜兮勉强稳住了身子,崇寒却支撑不住的倒在了她。
……
崇寒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复苏。
关于那段童年的场景,显然历历在目。
诊所里,崇寒起初还能坐着,后来浑身颤抖,腿软地蹲下了身。
他又把自己缩成了一团,颜惜兮在一旁看着,想要上前安慰,却被尉迟郁一手挡住。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的话冷静克制,可她心里仍然不是滋味,惶恐不忍,却也束手无策。
颜惜兮退后两步,强迫自己站定。
崇寒还在挣扎当中,捂住头哭喊,突然间又站起身,表情轻松了许多,一蹦一跳,嘴里数着,
“一二三四、五六七……”他像是在玩儿小时候的那种跳房子的游戏,又像是在爬楼梯,声音清脆地数数,不到一会儿两只眼睛猛地睁大,尖叫着跌倒,仿佛眼前有多恐怖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