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的夜注定是不眠夜。
纵使方才在船上玩的高兴,也短暂的把烦恼抛去一旁过,但离开喧嚣之后的温泠,就像从沸浪里抽身,忽然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沙滩上,满心寂寥。
人家的狂欢还没有结束,但她累了。
找了代驾返程,路上她闭眼靠在后座,没有一丝表情的,眼泪就那么流下来。
其实今天还是充满遗憾的。
想见的人还是没有见到。
回去的路上不再堵车,凌晨三点,温泠站在了自家院内。
门外台阶处亮着一盏夜灯,晃晃悠悠在夜色里衬出一缕温馨。
她侧了下脑袋,费劲的回忆:这灯是自己出门前留下的?
院外那圈是物业折腾的,定时会亮,但台阶这盏不是她点燃的吧。
温泠慢吞吞走过去,打量着干净的大理石阶梯,皱着眉头扭开门锁,开灯,张望屋里。
什么变化都没。
她换了鞋子,关上门,跟从前一样先去看看乌龟。
它们很好,依旧相亲相爱。
屋外夜色深重,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是雷电天气,所以温泠把很多电位开关全关掉了。
这会雷响,她手机没电了,都不敢过去充会。
站在窗前看着远方似手臂粗的闪电横空劈下,耳膜爆炸般传来接连滚滚轰鸣,她有点害怕的抱紧胳膊,可脑子却被这一震颤给震清醒不少。
出门前她是关了灯的,因为雷电天气啊!
温泠猛的扭头看向手机,纠结了半秒,还是给它插上充电线。
或许怕打雷闪电显得矫情,她在外从不表现这些弱点,但那都是逞强,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外面轰轰的她就是本能的怕。
她好担心万一出了什么事都没个人可以帮忙!
可到底心里另外的担忧盖过了对大自然的恐惧,电话开机,她迅速切到通讯记录,薇信,然后忽然一下站起身,面色忧愁。
贺知川来过。
她猜,他是找不到自己才打了电话,最终失望的又离开了。
所以他今晚没有陪伍恬恬?
温泠忽然很难受。
一直被压在心里的情绪反复冲涌,她像是失去理智那般顾不了太多,忽然抓了一把伞就往外冲。
她不能开车,想着去门口打辆车往鹤湖公馆去。
出门时雨刚刚下,噼里啪啦跟甩珠子似的,没等她走几步就变成暴雨,她细胳膊撑不住打伞,已经淋了半身湿。
本来短短一段路,她走了快二十分钟。
眼见着小区口就在面前,温泠加快步子,却一个猝不及防,被猛的从拐角窜来的灯光刺瞎眼!
这么晚了,谁开这么亮的大灯!
她本能的抬手挡着眼睛,却感觉那光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像是要来撞她一样!
温泠被吓的愣在原地,没等反应过来,便见着车停,视线透过疯狂雨势这才看清那熟悉的车牌。
“贺知川。”她不可置信的低喃。
男人下车,黑色的伞幕撑在她头顶上方,一只手伸出从她挂满雨水的掌心抽走粉花色伞柄,收拢,然后低哑的声音合着雷鸣一起响起在她耳边,“你怎么不穿鞋?”
温泠低头一看,细嫩脚趾不好意思的蜷缩起来,“穿了的。”
她出来的匆忙,穿的是家居拖,后面被暴雨冲湿,其中一只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反正身上都是水,所以温泠没感觉到哪里不对。
“先上车。”他单手揽在她腰身,几乎是半拎抱着把她甩去了后座。
温泠规矩的抱着胳膊坐在后面,一句话也没说,甚至没敢多看他一眼。
人有时就是这样,情绪上头了不管不顾,等真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了,忽然秒怂,甚至后悔刚刚干嘛要激动?
他都来了,早知道自己漂漂亮亮在家里等多好。
结果现在这么狼狈。
想到这,她抹了抹睫毛上的水珠,细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又?”这男人真是冷静,一个字的反问差点让温泠怀疑自己的判断。
她撇过脑袋,“台阶上的灯亮着的。”
贺知川从后视镜里睨她,只可惜车内没开灯,她也看不清他表情。
几分钟后,两人到家。
温泠下车后连续打了几个喷嚏,被他听见,当即眉眼一沉,一把扛起她就往浴室走。
“你干嘛!湿鞋子不要进门,地毯弄脏了!”
“你还管这些?”他无语,一把将温泠丢入浴缸,然后调试热水。
温泠双手扒着浴缸边缘,探出上半身,“你衣服也湿了。”
“嗯,”贺知川面无表情低下头,“那一起洗?”
他是故意揶揄,显然觉得这女人话多,且无一句有用。
温泠撇了嘴角,“卧室的那间也能用,你从这拿条毛巾过去。”
他们惯用的是这间,大,设施齐全,最主要是,卧室毕竟很隐私,两人现在的关系也不适合他去那。
可总不能看他湿哒哒等着。
贺知川没做声,带上门出去,“泡出汗再出来。”
这么一段时间,刚好够温泠消化情绪。
大概一小时后她才收拾清爽,一出门却看见贺知川只穿了个裤子坐在沙发上,洗衣机传来搅动的声音,而自己卧室的门依然锁着。
他今天真是绅士,竟然规规矩矩不乱碰不乱进。
温泠煮了一壶姜枣茶,看水面咕嘟冒泡时,拿了杯子给他冲上一杯,又顺嘴问道,“没过节啊?”
男人本来在看手机,一听这话直接熄屏,敛眸冷冷扫来,“你过节去了?”
看吧,跟他说话就是这样,主动权永远不在自己手里。
温泠也是服气,但现在心情还好,不想争吵,便道,“嗯,我跟一群人,不少你都认识的。”
“韩耀组织的。”
她点头,“嗯,”然后反问,“你呢?”
“一个人。”或许是她错觉,竟似乎在男人眼底察觉一丝落寞。
但认真去看他时,那双淡漠的眼又分明毫无波动。
“所以,你本来想找我一起过节的吧。”
贺知川眼皮微压,柔和道,“嗯。”
“没等到我就走了。”
“嗯。”
温泠嘴角微微翘起,“那怎么又回来了?”
他顿了顿,“那你干嘛要出去?”
气氛微微紧绷,她甚至不知道两人在僵持些什么。
最终,仍是她先妥协,“我本来想去找你。”
贺知川表情终于和缓,伸出手轻轻揽着她肩膀,“我刚走没多久,打雷了。”
他想,这么晚了,她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道喝没喝酒,怎么回来?
如果不见到她安全到家,晚上回去了也是睡不着的。
温泠微微扬起脑袋,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倒影着他那张总也看不透的脸,“七夕已经过了,贺知川。”
天都快亮了。
“嗯,”男人眼尾勾起,专注的眼神像是热浪把她裹紧,躁动她心房,“但我还有话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