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德兴坐在宋牧则的办公室里,表情似笑非笑盯着他看。
陈宗低低在宋牧则耳边说话:“他非得等你来了才肯开口。”
宋牧则冷笑一声,漫不经心甩开外套,拉了把椅子往苏德兴对面一坐,掀起眼皮冷冷看他:“你最好说点有用的出来。”
“宋总,”苏德兴古怪一笑,抬起手指了指陈宗,“有外人在我也不好开口啊。”
陈宗听罢皱眉就要上前,“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宋牧则却抬起手打断了他,直接吩咐:“在外面等我。”
陈宗:“可是——”
宋牧则冷笑:“他这把早就被烟酒掏空的老骨头,想对我做点什么估计也困难。”
说完之后他就又给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在陈宗不甘心的退出去后,眼神如刀看向苏德兴,“现在可以说了?”
苏德兴脸上挂着狡猾的笑,故意道:“别急啊宋总,我们来聊聊天?”
宋牧则漠然瞥了他一眼,他不觉得自己和苏德兴有什么好聊的,也没有兴趣和他在这里浪费时间,于是站起身就要走。
苏德兴也不急,在宋牧则起身的一瞬间,他先是古怪的笑了两声,然后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宋总的父母是08年秋天那会没的吧。”
听见这话,宋牧则猛地回头,狭长的眼睛幽微眯起,“你想说什么。”
他父母去世的时候他年纪还小,否则之后就不会和康岫一起,被以何志鸿为首的一伙旁系在争家产的时候被折腾的那么被动了。
更何况,和所有父母双亡的人一样,哪怕宋牧则表面再强势再坚不可摧,父母也一直都是他心底一块难以被随便触碰的禁区。
“可怜宋总啊,那会估计还没十岁吧,你爸妈开的那辆奥迪被个卡车撞的稀碎,人救出来的时候啧啧……血肉模糊,脑浆子都流了一地吧。”
如果换个人,听见有人这样说自己以及过世的父母难免会激动会恼怒,可宋牧则却把表情拿捏得很好,他意识到苏德兴恐怕知道点别的什么,眼神也跟着冷了下来。
“当年车祸的事闹的很大,现在还能看见当年的新闻,”宋牧则故意说道,“想拿这个做文章,没用。”
苏德兴嘿嘿一笑,“我都说了,您别急。”
“我记得撞上你父母车的,是个农用车吧?”
“你说巧不巧,我那没出息的妹夫以前就是跑长途的。”
“08年他家小女儿刚被查出来心脏病,全家穷的就差上街要饭了,可你猜怎么着?他突然去了趟南城,然后回来就发财啦。”
“小女儿的医药费凑齐了不说,剩下的钱居然还能买套那么好的房子,你说说,干什么活,能一下赚那么多钱啊。”
苏德兴似是而非的说了很多话,几乎桩桩件件都能和当年那场带走宋父宋母生命的车祸相重叠,宋牧则眼底颜色随着苏德兴的话骤然变得森寒。
直到最后,苏德兴阴毒说出一句话:“你每天睡的,还当成宝贝疙瘩的人,竟然是你杀父杀母仇人的女儿,宋总,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听罢,宋牧则猛地回身,下一秒他就举起拳头就狠狠砸在苏德兴脸上,苏德兴被打的脸直接偏了一下,紧接着就吐出口带血的唾沫还有半块牙齿,他嘶嘶嗬嗬的怪笑着。
“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去查啊,查查当年我妹夫08年去干了什么,查查他后来又为什么连带着他老婆一起被人灭口了?”
……
走出房间后,宋牧则浑身上下的气压都已经低到谷底,陈宗见状忙不迭上前,“他刚才跟您说了什么?”
苏德兴的话还环绕在耳边,宋牧则咬了咬牙,半晌后才勉强稳定住神智。
事关他父母的死,他不能不当回事,深吸一口气后,他沉下声吩咐陈宗:“帮我查查当年撞我父母车的那辆卡车的司机。”
陈宗一愣,显然没想到这种陈年旧事还能被宋牧则翻出来,但他还是应下。
很快就到了和专家约好的时间,宋牧则回去接上苏宝尔,然后俩人一同前往医院。
苏宝尔坐在副驾驶上,单手托腮和宋牧则说着设计戒指的事,宋牧则起初听得津津有味,却冷不丁又想到了苏德兴和自己说的话,心脏一颤,和苏宝尔说话的口气不由自主都冷淡了起来。
“我想把戒托设计成鹤望兰的样子,”苏宝尔满眼憧憬,“花萼上刚好可以放钻石。”
宋牧则满怀心事,冷着声敷衍:“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苏宝尔一愣,随后就注意到宋牧则兴致似乎并不高,她下意识就想凑过去关心他两句,“那么早出去还要陪我去医院,你不然一会抽空休息一下?”
等宋牧则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将苏宝尔一把推开。
看着表情一闪而过一抹受伤的苏宝尔,他暗骂了自己一句,伸手安抚性十足的揉了揉她头发,叹口气后说话:“等陪你检查完吧,昨天宿醉今天早起,确实有点遭不住。”
面诊的过程很顺利,专家捏着苏宝尔的手腕检查半晌,还是开口:“近期还是需要动个手术。”
苏宝尔紧张问:“动完手术呢?需要多久能恢复?”
专家看了眼宋牧则,欲言又止。
“毕竟伤在了肌腱,虽然可以恢复,但也需要时间,”宋牧则站在她身后,伸手按住苏宝尔肩膀,“不要着急。”
苏宝尔依照医嘱去做理疗,宋牧则留下和专家交流手术的时间和具体细节。
“这场手术最多只能帮她的手恢复基本能正常生活的水平。”
“宋先生,”医生还是和以前一样劝他,“苏小姐迟早会知道,她的右手已经没有复原的可能了,你一直瞒着她没有意义。”
宋牧则攥紧拳头抵在唇边,他陷入深深的沉吟,终于下定了决心,“等这次手术之后吧。”
既然要和苏宝尔坦白,他就一定要为对方做足所有心理准备,否则就连他都不敢想,一旦苏宝尔知道自己的右手再也不能画画,会面临什么样的打击。
想到这里,宋牧则抬起手狠狠掐住眉心,前所未有的心烦意乱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