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丁占北在潘家园发家之前,他已经在某王府附近混出了点名声,后来他转战到了潘家园,也就是91年前后,赶上了潘家园的第一次在全国声名鹊起的阶段,他牢牢的抓住了历史的潮流,算是正式发家了。
丁越小时候七八岁的时候来过潘家园几次,那时候地摊上摆着不是钱币都是扳指,听老爸说,这都是不值钱的,能当个纪念品,都是骗骗游客的玩意,真正的值钱的都在店里。等过了两年,他再次跟着老爸和大哥到潘家园,老爸问他值钱的玩意在哪里,丁越指着店铺,说在店里。
丁占北一脸失望,这孩子真是没救了,耳濡目染,还是做不到举一反三。摆在店铺里的都是有价的,不能摆在店铺是无价或者是天价的,有价的自然是比不上无价和天价。
丁占北对小儿子从来都是毫无遮掩的数落和失望,大概从那时候起,丁越就知道自己不适合这一行,毕竟没什么天赋,老爸也不认可自己。
丁越一大清早就到了潘家园,擅长遛鸟的古董商店家们已经将鸟挂在了门外,他也不知道是什么鸟,总之毛的颜色非常艳丽。只要丁越移动,鸟瞪着圆眼珠子随着丁越移动,而且它还会讲话:“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诶,您有什么需要。”
店家还真是及时,鸟声音刚喊,店家老板就开了门,他的肩上搭着带有少许黑点的白布,一手拿着皮鞋,一手拿着打油膏。
还真是讲究。
店家老板的衣着也很讲究,肥大的西装裤,宽大的衬衫,亮点是锃亮的皮鞋,完全是上个世纪末的打扮。
“随便看看。”丁越摸摸鼻头,双手插兜,钻进了店铺里。
这是一家只出售老式钟表的店,好嘛,几排架子上,大大小小的钟,中式的紫檀钟,金漆雕花钟,铜鎏的钟,还有花样为人物的钟……观感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但是对丁越本人的体验来说,并不是很舒服。
他曾经看过一个晚清时代背景的历史电视剧,霸道的太后去看望被自己囚禁的小皇帝,她问小皇帝你最近在做什么,小皇帝说自己修钟。太后很满意小皇帝专心技艺,她喜欢这样听话的小皇帝胜过要改祖宗之法的小皇帝。她即将要满意的离开,小皇帝跪地恭送时,突然,室内的几十座钟一起发出钟鸣。
所有的钟都在响,小皇帝的修钟技艺之高,竟然能让所有的钟在同一时刻发出鸣叫。
这是异常惊悚的时刻,
太后在巨大的钟声中,在小皇帝的面无表情双眼中,似乎已经预知了她的未来。那么太后,就极其有理由的怀疑,小皇帝仍有杀自己的心思。
警钟长鸣之后,就是丧钟长鸣。
丁越背脊发凉,霸道权利下的生存的人,与施加霸道的人,必定会有血雨腥风发生。
这家店不适合丁越,丁越身体刚有了心理的不适,便一分钟也不想留,退出了钟表店。
一路上,他进了不少店面。
木雕铜雕、金石玉石,瓷器,专门卖腕表的也有……还有书画店。他逛的书画店最多,停留的时间最长,但是没有什么物品可以入到手上。古董商有清高不理人的,也有北京贫嘴吹嘘到天花乱坠,说什么本店艺术品不卖明天就要翻一番……丁越不是没有动心过,比如他就很喜欢一块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女式怀表,盘面的数字布局疏朗复古,有黄金和红宝石钻石镶嵌,它有种种丁越喜欢的优点,但是,他不敢入手!
丁越平时胆子不小,原因是因为平常相处的人几乎不存在一个骗子,相处起来,不需要多留心眼,但在潘家园,丁越的胆子就小了,自己这点道行,还真的斗不过这些老油条。
逛了一上午的潘家园,丁越因为自己的“畏首畏尾”,是一无所获。
中午,他随意找了家面馆,填饱肚子。等餐的时候,他的右手的位置来了三个年轻人。陌生人聚到一个饭馆吃饭,本就不会多加留意,没想到的是,年轻人竟然也在谈论怀表的话题。
“表是不错,就是贵。而且,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年轻人之一边说,边从自己的怀中的口袋拿出一块怀表。
“这是我前年在香港淘的,你们看看,比第三家店那块怎么样。”
第三家店,丁越留了个心眼,这不就是自己看上的那家店么。
年轻人之二说:“你这个是当年欧米茄停产的一块表了,看着还不错,但已经不能用了,机芯老化严重,只能做收藏自己没事看两眼。但是我丑话放在这,如果不是十分喜欢,这种表几乎都是被压箱底的命运。”
年轻人之三听了年轻人之二的话,当即就表示了反对。
“我可不同意它的命运是压箱底。复古这种东西永远不会被淘汰,我就不信没有钟表师傅去修老式怀表?我说小王,第三家店的怀表可以入手,真的可以入手。入手之后找老师傅换机芯,一样能用。”
三个好朋友你一言我一语,谁都没有注意到,小小的面馆内走近一位穿着机车皮夹克的男人。
“各位兄弟,有需要?”机车皮夹男举止流里流气,还有点自来熟。
三个好朋友疑惑的打量了机车皮夹男,被称作小王的年轻人之一开口,语气蛮横:“你谁啊?”
“我这里有怀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你们看看你。”机车皮夹男向着巨大的玻璃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拉开了皮夹克的拉链,敞开了衣服。
三个好朋友不由自主的哇了一声,原来是机车皮夹男的皮夹克内挂着有二十多块的怀表,粗略一看,几乎是上个世纪的怀表。
“什么价钱?”小王问。
机车皮夹男笑嘻嘻拉上了拉链,朝着小王伸出了五个手指。
“去忽悠其他人。”小王斜了他一眼。
“怎么能是忽悠……”机车皮夹男解释。但小王不打算让他解释,直接将酒瓶子立到机车皮夹的面前,让他速度闭嘴。
机车皮夹男是乖乖闭嘴了,但手还不老实,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还剩下半盘子的花生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