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这就是一对祖孙。在蒋母那里看，年轻人就是路人。至于蒋父，他完全不能反抗。
蒋父只是不能说话，不能行走，但是他的大脑是可以思考的，耳朵的听力是灵敏的，耳机的内容，蒋父是一字不落的听了下去。蒋父的眼睛开始充血，他用尽了力气抬起手指，想要招呼蒋母，可是蒋母正聊得火热。
不知过了多久，与蒋母谈话的人被人叫走，结束了对话，蒋母才回过身。这时年轻人接了一个电话，站起来，顺势取走了耳机。
“你眼睛红了？你生气什么？”蒋母看到蒋父的眼睛，于是发有此问。但她非常开心，丈夫今天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太多。
“你饿了？”“你渴了？”“你……”
说了几个，蒋父依旧很生气。
突然蒋母灵机一动：“你要见儿子？”
蒋父眼睛终于亮了。
“他出去工作了，你有急事么？没有急事，他晚上就会过来。”
问到了是否有急事，蒋父眼中急躁有所平息。
蒋母继续说：“他晚上就会过来，你就能看到他了。但是他在的时候，你也不能一直没有表示。你知不知道，儿子照顾你很辛苦……”
蒋父用了沉默表示答应。
到了晚间，护士过来检查，看到精神头很足的蒋父，就有点奇怪。
“今天精神很好，往常我过来，早就睡下了。”
蒋母笑说：“不知道今天要干什么。”
“诶，你的儿子没来啊。”护士又问。
蒋母也很奇怪：“他可能路上堵车，或者工作脱不开身。”
“大妈，你不知道，我们科室有多羡慕你们二老有这么一个孝顺儿子。这个年纪，认认真真在病床前照顾，太少见了。”
护士又说了一会话，去了其他病房。送走了护士，蒋母被夸的有点开心。她看了蒋父一眼，蒋父望着窗外，也不知道看着什么，估计他根本没有听见自己与护士的对话。
“事情过了那么久，你该释怀了吧。”蒋母坐到蒋父的身边，开始为蒋父削苹果。
蒋父看了蒋母一眼。
蒋母说：“父子间有什么仇需要延续这么久的时间。这些年，你和他都不来往，是不是都已经忘记了你们是父子关系。恒如他虽然一直懂事，可也就差在太懂事了。他学生时代就老老实实，到了青年，一定会做错事，维护一些不该维护的人。事情是他做的，难道我们就没错么。不是我们一直教育他要谨言慎行要恒心坚定，待人接物要真诚，我们教给他了理性温和公正阳光明朗的一面，却没有教他处理感情，没有教他怎么识别阴暗。我们也有责任。”
“你希望他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要为社会做贡献，给他树立远大的价值观，却没有能教会他处理生活细节。他在圈内大有名气，可是他的生活一塌糊涂。你该原谅他了。”
蒋母拉着蒋父的手，蒋父目光柔和而痛苦。他说话艰难，几乎是不说话，平时练叹气都少有，可他听了蒋母的劝说却突然叹了口气。
“一会他来了，你们谈谈。会好的。一辈子那么短，大半辈子的时间都在生气，不值得吧。”
蒋母站起来，将蒋父的轮椅向前推了几步，让他的视线看的更清楚。
蒋恒如曾经外出求学过一段时间，那时蒋恒如第一次外出求出，想念儿子的蒋父和蒋母就去了儿子所在的城市旅游，顺便见了蒋恒如。周一到周五，蒋恒如还要去上班，闲来无事的蒋父做什么呢，他会掐着时间，趴在窗台上等着儿子回来。那时候高楼大厦还是绝对的稀罕物，最高的楼房不过七层，楼下的人会被看的一清二楚。但每次蒋恒如回到出租房，蒋父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走路向来平视，更不会发现头顶有人一直关心着自己。
原本说好的八点就到医院，但是到了十点蒋恒如还未出现。
“可能工作太忙了。”蒋母商量蒋父说：“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
蒋父没有拒绝。
蒋母和护工一同背着蒋父到了床上，蒋母准备休息时，蒋恒如突然来了一个电话。交谈几句，蒋母告诉蒋父，果然是因为工作，叫蒋父放宽心。
第一天如此，第二天蒋父去做检查，蒋恒如还是没有出现。上午，蒋父看了一眼蒋母，多年的老夫老妻的默契就来了。蒋母打了一个电话，显示对方已经关机。
“可能是在飞机上。”
做完了下午的检查，丁越和霍田突然过来。
“伯父伯母。”丁越和霍田齐齐称呼。
“来就来，还带着礼物。”蒋母推脱，奈何推脱不过。
丁越说：“看望你们还不带礼物，这样是让蒋哥知道了，我要被骂。”
蒋母说：“我这个儿子竟然还长了脾气了。你们坐。”
丁越坐下，但是霍田穿着医生制服，不能坐下，她便站在丁越身边。
“你跟他联系了么，你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每次电话他都说不了几句话。”
“他去做什么，我也忘记了。”丁越答。这时霍田疑惑的看向丁越，缓缓张口：“你不是说蒋哥去见季青白了么。”
丁越还在考虑蒋恒如是不是去见了季青白，但蒋母突然问说：“季青白是谁？”
“他姐夫。”霍田回答，此时的霍田还她不知道“季”这个姓氏对于蒋父蒋母意味着什么。
蒋母与蒋父对视一眼，他们在双方的眼中看到了紧张和不敢相信。而丁越和霍田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说错。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他是不是学习过美术。”蒋母柔声问。
丁越想了想，这要怎么回答。
“他好像是蒋恒如的同学吧，还是同事了。”蒋母继续说。
丁越回答：“好像是同事，他们是一个月学校的。怎么了，这个人有什么问题么？”
“蒋恒如有个很好的朋友和他同学又是同事，也是‘季’，但是他们很久没有联系了，我以为你说的‘季青白’就是我知道的那位同学呢。”
说到这里，丁越放宽了心。
“应该就是那个同学，我听他们聊天说起过。他们工作期间就是室友。”
别看这只是丁越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对蒋母的伤害可是不小。她的已经开始抖了，她要自我控制，否则声音都在抖。
“我记得那个孩子叫季泓。”
“我姐夫改名字了。”
蒋母双手握紧，多多少少能掩盖自己的愤怒和紧张。
“他们联系多久了。蒋恒如这个孩子，怎么都不告诉我呢。”
“可能是怕你担心。”霍田接话：“他们联系很久了。我和季青白的妻子认识，我们很熟悉。前几天我去了他们家，她还说季青白和老同学联系了之后，特别开心。”
“你什么时候见到我堂姐了。”丁越问。
“就是前天。她身体不太好，我过去陪陪她。”霍田回答。
这对待复合的小情侣对话看起来甜甜蜜蜜，但当中人知道其中滋味。丁越担心霍田与堂姐走的过近，而蒋母却有另外的愁绪。
“伯母，你怎么了！”霍田突然发现蒋母突然捂着胸口。
“丁越，扶蒋母去休息。”
丁越和霍田合理将蒋母扶到了陪床上，霍田仔细检查了一会，确认无碍，霍田与丁越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