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白开始了这次谈话,也终结了这次谈话。
他站在栏杆旁,面前就是一座高大的建筑物,可以想象,它的夜晚是多么的炫耀夺目。
有些人正直诚实善良勇敢,具备这世间一切的美好品德,就算是被人诋毁和谩骂,他依然有气节和筋骨,可以光芒万丈。但是有些人,没有得天独厚的眷顾,只能行走在黑暗中,注定与光芒无缘。
季青白看了一会天,又望了望人群,在他视线之内,有两个背着画板的十八九的男孩子谈笑走近,又走过他的身旁。
他拿起了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他说:“赵鉴这个人实在不靠谱,建议放弃他。”
几分钟后,有了回信,全部是英文。
“他是蠢,但还有用。不用理他,我会盯着他。”
季青白没有继续回信,他将手机关了机,看了一眼并排远去的同学,嘴角浮现一丝没有温度笑意。
香港嘉恒拍卖会早九点开始。
早七点的时候,丁越已经是一身正装等着季青白,丁占北是最后出现,三人一会面,丁越特别狗腿的主动为丁占北开门。
如此勤快,必是有求于人。丁占北看一眼儿子,没有揭穿,直接坐到了后排。
“爸,上次拍卖会后管明江是不是要气吐血了,他是颗粒无收。”
想起管明江一无所获的样子,丁占北神态立刻得意飞扬,但想到自己的儿子的近日所为,脸色又沉下来。
“既然提到了管明江,有句话我不得不说。蒋恒如这个人,你可以不用惦记了。这种人正好配管明江。”
车内瞬间陷入尴尬之中。
“爸,怎么好端端的,你提到了这个。”
“提前告诉你,以免你引狼入室。”
话说的越多,丁越的形势越是危险,丁占北对他已经放出了狠话。
于是丁越换了平和态度,试图劝说丁占北:“我们看人,不应该看他的过去。你看你的过去不也是小混混,可是你现在呢。”
“但是我没干过坑蒙拐骗偷杀抢夺的事。这八个字,只要占上一样,都是个祸害。我不知道他曾经对你说过什么,让你这么信任他,你们平常怎么来往,我也管不到,可招他来公司,绝对不可能。有些话我也不会避讳青白,有事情我可以纵容你,但是你也不能太过分。”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季青白微微转头,一脸偷听父子谈话愧疚的同时,也对着丁越发出同情的目光。
丁越倍感没意思,扭头冲着车外,再也没有和管明江谈话。
嘉恒拍卖会的规模与万华拍卖会几乎相同,但二者艺术品大不相同。万华拍卖会的艺术品多数为名家大作,通俗来说,在老百姓眼里,具备显而易见的价值,而嘉恒拍卖的艺术品多数“偏僻”“冷门”,原作者不被人熟知,本身技法高超但是也晦涩难懂,需要更素养的欣赏者,还有一点,它们的背后通常带有一定的历史背景,非单纯的歌功颂德夜宴游玩,这几点加在一起,造成了嘉恒拍卖会的影响力不如万华。但是在懂行的人心里,嘉恒的作品价值虽不如万华,但是收藏起来,却别有乐趣,反而可以突显自己的不一般的个性。也就是,做个人性质收藏和商业性质收藏,对于收藏者本身而言,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参加嘉恒拍卖会的人并没有很多,凭借丁越的微小的人脸识别储备库,他还是发现了这场拍卖会虽然人少,但是来的人大多数都是企业家中的知名人物。
比起他们,丁越自己简直是渺小如尘埃。
落座的人还不算多,丁越可以将场地和来人打量个遍。
角落里,原来蒋恒如也在。朴素略有些宽大的西装,显得他的身材过于瘦了,另外,他是真的很喜欢坐在角落里。
丁越对着蒋恒如挥手打招呼,蒋恒如也对着他笑着挥手。
此时季青白刚刚坐下,丁越有些兴奋对他介绍说:“他就是蒋恒如,你们见过的。”
丁占北先好奇看了一眼,他之前并没有与蒋恒如有过见面的机会。
谁知道丁占北看了一眼,便厌恶的转过头。丁占北本就不喜欢长相漂亮的男人,他将这种男人都称为小白脸,加上后来吴松山带着一批员工投奔了管明江,丁占北对相貌英俊的男人更加嗤之以鼻了。
丁越很不理解丁占北这种思维,无论是什么社会什么年代,相貌绝对是优势,而且丁占北鄙视是鄙视,他手下的高层中层中,不是也有很多身材优越长相漂亮的女人么。
主观歧视这四个字在丁占北的身上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而季青白听到三个字的名字后,突然双手发抖。他口头应下,眉开眼笑,却迟迟不敢看向蒋恒如。终于鼓起勇气,朝着蒋恒如的位置瞥了一眼,蒋恒如竟然也在看向自己。
他们的目光交汇绝对不是巧合,蒋恒如始终是在看他。想到此处,季青白瞬间心神震荡,浑身冰冷。
“你没事吧?”丁越察觉季青白的异样。
季青白摇头:“冷气太足了。”
这么一说,丁越也感到有点冷,身体不是很舒适。
“忍耐忍耐,拍卖会开始了。”丁越对待嘉恒的拍卖会,比万华的拍卖会还要期待。
“嗯。”季青白应着,眼睛看向拍卖师,但他始终有芒刺在背的错觉,难以专心。
季青白不自觉的瞥向角落的位置,但场内的空位已经坐满,已经见不到角落的那个人。
拍卖会进行的十分顺利,在已知的出场的四件艺术品中,还未出现流拍的情况,几乎每一件艺术品都是高价拍走。
期间丁占北举过几次牌,但是因为兴趣不高,几次举牌就算是捧了场。至于季青白,他本就是陪着丁占北丁越父子,没有什么竞拍的心思。
在拍卖会开始后的一个小时后,拍卖师宣布第五件艺术品——来自敦煌的古代书画《佛告无尽意菩萨》,画中的主要内容出自法华经的二十五品《观世音菩萨普门品》,意在宣扬观世音的悲悯功德。
“这是什么?”
丁越有些诧异,他看遍了嘉恒的艺术品图册,竟然对这件艺术品没什么印象,临场经过拍卖师介绍,他才想起来。
“姐夫你知道它么?它好像没什么名气。”
“知道一些。”方才是身体手脚颤抖,现在是声音颤抖。季青白再一次看向角落,他与蒋恒如之间的竞拍者临时离席,有了空间,可以容纳两个人的视线交汇。
过分熟悉的目光,促使了季青白的不安和心虚,但是他目光坚定使人臣服,是很多伟大领袖具备的魅力,可惜的是,如今的他隐藏了这一点,无法被人知晓。比起季青白,蒋恒如显得平和太多,甚至更加的包容以及怜悯,是一面湖泊最沉静的状态。
势均力敌的对峙,总要有人先退一步,才分输赢。所以,蒋恒如最先败阵,这也是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