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尸臭之气传入鼻内,五脏六腑翻滚搅动,一股酸水难以抑制的直冲咽喉。姜彦宸正要呕吐,却忽然被人用手捂住嘴巴,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气急败坏,睁开双眼就要发作,却见裴隐涯与自己面对面紧紧贴在一处,惊恐的做着禁声手势。
姜彦宸甚是诧异,再看向四周,不免一惊,当下他与裴隐涯竟躺在一口棺材中。棺材外传来阵阵低沉嘶吼,透过条裂缝瞧去,却有只身长过一丈,白首而赤足猿猴,在外凶神恶煞的嗅来嗅去。
姜彦宸暗掐剑诀,想招来‘寒冲’,但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也没丝毫动静,再暗暗探查体内,没有一丝真气,修为更是全无。借着微光抬手定睛细瞧,不由大惊失色,怎会是个孩子的手。
“梦,一定是在梦里。”姜彦宸猛地摇摇头,狠狠在大腿上掐了把,钻心的疼,疼的再真切不过。
那白首猿猴在外晃的久了,却又一无所获,最终悻悻离开。
再三确认没有危险后,裴隐涯才使出吃奶劲推开棺材板,费力爬将出来,躲在门口木扉后面向外又张望了足足一盏茶功夫,才舒了口气,埋怨道:“姜彦宸,我真服你了。在那种情况下你都睡得着!险些被你害死!”
姜彦宸浑浑噩噩道:“我为何会在这?”
裴隐涯气不打一处来,抱怨道:“还不是你小子说附近林子里有金壳甲虫王,要趁着月色逮上只,明天跟村西头刘大宝的‘银甲将军’斗上一斗,大半夜非拉着我来。怎么,都吓忘了?”
姜彦宸上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裴隐涯,也是十二三岁孩子的模样,同样糊了满脸尸泥,掐着腰甚是滑稽。
姜彦宸迟疑道:“这是哪?西界村东口的义庄?”
“难不成还是你家啊!走吧,赶紧走,说不定朱厌还会回来的!”裴隐涯催促道。
姜彦宸脑中一片混乱,任由着裴隐涯拉出义庄。远远望见西界村火把通明、锣声不断,裴隐涯道:“不行,回去的路让妖怪堵死了,这儿也不能久留。只能往林子里先躲上一躲!”
姜彦宸却拉住正欲动身的裴隐涯,道:“走,跟我走,去颢玉峰,赶快通知掌门师父。”
“掌门师父?什么掌门师父。哪儿来的颢玉峰?”裴隐涯挠头费解问道。
姜彦宸急道:“这山不就是颢玉山嘛,这峰不就是颢玉峰嘛!”
裴隐涯甩开他的手,指着脚下,鄙夷道:“你让吓傻了吧,这山叫西界山!村子建在山下,才叫西界村。哪来的什么颢玉峰!还是跟我走吧!”
姜彦宸难以置信,抬头仰望,只见此山甚矮,绝非颢玉那般直插云霄。又转身看向山下,辽阔的平原无边无际,哪有半分山村模样。
裴隐涯瞅着姜彦宸发呆,抬脚踢在他臀上,催促道:“走啦走啦!再不走,就要喂妖怪了!你嫌命长,我还不嫌呢!”
姜彦宸无法,只得跟在裴隐涯身后往树林里钻,但仍不死心,边跑边问道:“若颢玉的师兄弟来救咱们,找不到怎么办。”
裴隐涯不耐烦道:“哪儿来的什么颢玉师兄弟!你小子这妄想的毛病能不能别不分时候的犯啊。在村里疯疯癫癫,一会儿称自己是皇帝,一会儿叫自己是老虎,弄得大伙都讲你是癔症,郎中也讲没得救。若不是哥哥我肯罩着你,早就给人轰出来了。这会子怎么还蹦出来武林高手,亏你能想得到。要再他妈敢胡说八道,我就扔下你喂妖怪!”
姜彦宸说话间,脚下一滑,踝部被锋利的石子划出个大开口子,鲜血霎时涌出,吃痛跌坐在地。
裴隐涯回头俯身查看伤口,关心道:“怎样,还能走么?”
姜彦宸试了下,疼的直吸冷气,无奈摇了摇头道:“恐怕,走不了了。”
裴隐涯蹲下,道:“上来,我背你。”
姜彦宸有些不知所措,道:“你还是快跑吧,不然那妖兽很快会追上来的。”
裴隐涯道:“朱厌一年才下山吃一个人,捉到就走。它既然许久没回来,多半在官道上已经找到别的倒霉鬼了,咱们暂时没事。”
“朱厌?你怎么知道妖兽的名字?”姜彦宸疑惑道。
裴隐涯撇撇嘴,道:“看来你真是憨的无药可救。那妖怪又不是第一次下山,几百年了。自己没碰见,还没听祖辈讲过啊,哪会不知。跟你在一起就是命背,头回晚上偷跑出村,就碰着这衰事。我看你啊,真该去村里土地庙好好上上香!”
姜彦宸迷茫起来,难道,这真的不是梦,而是梦醒了?不然,痛楚怎会那样清晰,周围又为何这样真实。
裴隐涯见姜彦宸又痴傻起来,无奈摇头,道:“我怎会认了你这么个朋友!”
猿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朦胧月光自浓密叶间穿过,落下参差斑驳、摇曳不定的光影。裴隐涯背着姜彦宸快步奔向密林,姜彦宸问道:“朱厌都祸害西界村几百年了,怎就没有修真之人察觉,将它们悉数诛杀呢?”
裴隐涯不答反问道:“修真之人是啥?这种事只能找官兵,找朝廷。可惜,这群官老爷领了旨,剿一次,剿两次还肯。再多他们就不愿白干了。而且,来次上上下下搜刮遍村子,比那妖怪更可恨。最后只有各村各镇的乡民自己组织民团守卫。我看你小子脑袋是被彻底吓傻了,这些都不记得,回村还是让郎中再瞧一瞧吧。”
二人在林中行了半个多时辰,寻到个不起眼的小山洞钻了进去。山洞不大,仅能容下两人。裴隐涯又找些树枝、石头,将洞口从外面掩上。轻声道:“行了,别出声,睡觉吧,有我守着。等明天早上出了太阳,朱厌无论如何都会进山。到时候咱们再回村子。”
姜彦宸只觉浑浑噩噩,眼睑沉如灌铅,打个哈欠点头道:“好,那我先睡了。你若困了就叫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