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外热闹非凡,反观紫禁城内,先皇、宁太妃皆已亡故,后宫中更是既无皇后也无妃嫔,当年在玹珠时虽然并不重视年节,但每逢佳节师兄弟们仍会围坐于议事堂谈天说地,嬉笑逗趣。裴隐涯站在甘露殿前宽敞平台上眺望西方,暗想:也不知师兄他们返程途中如今到了何地?又在做些什么?他们人多,总算有个伴,应不至于同我这般形单影只,心里空落落的吧。
身旁伺候的新进首领太监劝道:“陛下,外面天寒,当心冻坏身子。”
裴隐涯仍旧负手而立,仰睇望着天边,道:“今夜是除夕,用不着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太监道:“谢陛下体恤之心,但御前总要有个沏茶倒水的才是,就让奴才留下吧。”
裴隐涯回头瞥了眼他,顿一顿,道:“也罢,赵适,就留你一个好了,其余人退下吧。”
赵适躬身行礼,道:“诺!”
言毕,转身进殿安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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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还未过,就发生了件裴隐涯始料未及之事,四大修真门派仿佛约定好似的一反常态齐遣要人来京贺岁。此事可谓轰动朝野上下,韩右相与司马左相及礼部尚书等朝中大员年假还未歇完就俱被召入宫中应对。
正月初六,又称挹肥,自清早始便炮竹声声不断,店铺开张,朱雀道旁好不热闹。太极殿偏殿内气氛却有些古怪,此刻裴隐涯、颢玉派玹珠峰代首座长飚真人、十方济慈寺了空大师、青漓派天吴浩真人和赤雀玄灵宗祝䳢尊者各自落座,韩右相与司马左相只能立于皇帝身后。
一番寒暄客套,天吴浩真人率先开口谈及正事,道:“不瞒陛下,鄙人受天吴池掌门之命此次入京,是希望陛下能兑现之前承诺,下旨准许我青漓派于东部沿海数州内设立别院收徒传道。”
“阿弥陀佛,陛下,先帝在位时也成许诺十方济慈寺可于北方数州建庙弘扬佛法。望陛下恩准!”了空大师插话道。
裴隐涯心中冷笑,暗道:什么先帝,明明是裴祈恒为了掣肘颢玉、制衡于我才答应下来的,没想到你们十方济慈寺如今竟还能厚颜无耻的提及此事。若不是偃师一战功过相抵,朕非跟你翻脸不可
祝䳢尊者道:“陛下,当日京师被围,我赤雀虽未能遣弟子前来相助,但却暗地命人游说南境诸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后,南境诸王这才悉数不战自退,还望陛下明察。”
裴隐崖暗骂:这群南蛮,哪个不是朕亲自劝降的,凭你上嘴皮碰下嘴皮,功劳就归了赤雀?
长飚真人道:“列位莫要在此争相,是非曲折陛下心中自会有杆秤。洛王勤王乃是他本分,即便青漓不说动他出兵,我颢玉外院的张天师也有法解京师之围。赤雀究竟有没有遣人说服南境诸王,大家更是心知肚明。至于十方嘛,你们前些日子可是极力反对陛下登基的!”
了空大师道:“唉!长飚真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此一时彼一时。当日我十方也是受奸人蒙蔽,没能及时看穿厉帝本质。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偃师宗主鲁清歌作乱,了弘方丈可是亲自出手将其手刃。虽不敢居功,但十方济慈寺对陛下绝无二心,天地可鉴!”
“勤王的确是诸王本分,但长飚真人,我派在其中作用也不能容随意抹杀吧。当今天下民心思定,若不是青漓弟子奔走四方,洛王哪能如此神速集结兵力。要依着从前,等洛州兵到,虽不敢言京师不保吧,伤亡定会比现在惨重的多。”天吴浩真人反驳道。
祝䳢尊者听罢长飚真人所言也再坐不住,道:“列位可能还有所不知。此刻十万大山内异兽肆虐,多次冲击绛阳谷,意图北上祸害中土。赤雀虽有能力将其悉数拦下,但祝鹍首尊高瞻远瞩,见南境诸王被利益所迷惑,忘记本分,痛心疾首之余,即刻命人将此消息透露给各王,同时细致剖析其中利害。如此这般,各王才能迷途知返,罢兵还乡。长飚真人怎能仅凭寥寥数言就把我赤雀功劳全部归于虚无呢?”
裴隐涯右手撑腮,面无表情,默默听着,内心波澜起伏,想着:真是长见识了。朕若仍旧活在玹珠峰上,仅凭书中所言,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相信各门各派竟都是这幅嘴脸。黑白是非仅凭一张嘴就可随意颠倒,大开眼界呐!难怪偃师日渐坐大,如枕边之虎,列祖列宗都不肯将他们逐出皇宫。如今偃师高手折损大半,实力大不如前,修真各派就迫不及待的闯进皇宫,跟朕要东要西。哎,张天师又不在身旁!需想个法子让他们都不插手朝政才是当务之急啊。难,难,难……看情形,这城下之盟绝是逃不掉的,只有多少的问题了。当下只得暂且如此,今后朕无论如何也要重建一支足以抗衡修真界的力量。否则,将来这朝廷听谁的还未可知呢,都搏到这步,再沦为提线木偶岂不冤枉。
韩右相与司马左相见裴隐涯一言不发,摸不清其心中所想,生怕开口说错话适得其反,索性也呆若木鸡的立在那儿,任由四大派喋喋不休。
从晌午直到日薄西山,四大派也没争出个所以然,眼见僵持不下,而裴隐涯又自始至终沉默不语,那四人吵的无趣了才渐渐停下来,齐望向他。
裴隐涯早已打定主意,安抚道:“朕深知为解此次危局,各派都做了极大贡献。朕呢,本身也是修真之人,断不会言而无信!赵适,来啊,把江山图拿来。”
赵适应了声走出偏殿,不一会儿,四个小太监便抬来张桌案,案上平铺着张中土全图。
裴隐涯起身道:“列位请随我上前观瞧。”
四人口干舌燥总算等到这一刻,纷纷随之来至近前。裴隐涯指向江山图道:“修真门派历来在教化百姓方面功不可没。对朝廷而言,各派肯不遗余力的传道也是求之不得好事。这样吧,将肃州、甘州、凉州分于颢玉,丰州、胜州、云州分于十方,苏州、杭州、润州分于青漓,曲州、播州分于赤雀。各派在其州县内,可自由传道,设立别院,朝廷绝不干涉,列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