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竹眼神闪了闪，犹豫着道：“我想，大概他们是不会因着这个事进宫去的，今日也是话赶话，不投机而已。”
丁晗与钱悠然互看一眼，都沉默了。
韩云瑶也不出声。
关于封子珞的身世，她第一次产生了如此深重的怀疑。
毕竟因为她的重生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她的母亲就是个例子，生死都可以变，何况身世。
那些个曾经压在心底的隐隐约约的揣测，竟然似乎愈加的真切了。
封子珞和彦景帝之间的关系，没那么简单吧。
一旁赵凝儿道：“没事的，妹妹们不要想太多，想必我们和子都公子也是轻易见不得面的，今日我们散了，大家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再想了。”
文青竹点头：“赵姐姐说的是，多想无益，大不了以后见了子都公子，我们绕着走。”
丁晗是最好哄的，先就被文青竹这话逗得笑起来。
钱悠然拉了拉丁晗，赫然道：“本该是咱们安慰赵姐姐的，却成了赵姐姐来劝咱们。”
丁晗马上扑到赵凝儿身边，抱住赵凝儿手臂摇着，道：“赵姐姐，是我们不好，改日我做东，咱们再聚。”
“好。”赵凝儿微笑应了，又看韩云瑶：“我怎么觉得，子都公子他……待云瑶妹妹你有些不同呢？”
韩云瑶浅浅笑开，歪头道：“赵姐姐什么意思？”
文青竹几个也是疑惑地看向赵凝儿。
赵凝儿眨眼，模样甚是调皮：“你们忘了？云瑶妹妹的那句诗，是子都公子亲手录上去的呢。”
文青竹几个会意，对视着点头，齐齐盯住了韩云瑶。
韩云瑶一跺脚，带着恼意道：“珞子都那是在笑话我！他是故意的，要我难堪！赵姐姐你也是，怎么又提起这个。”
文青竹几个本就单纯，见韩云瑶这样说，便不再想别的，再次同声讨伐起封子珞。
赵凝儿眼神闪动，没有再开口。
韩云瑶心中却想着另一件事，回去后拿了封子珞送来的那本琴谱，去见韩云辉。
“哥哥把这个还给子都公子吧。”
韩云辉诧异：“怎么特特的叫我还给他，既是给你的，你收着就是。”
“我这才知道，子都公子原来是个小气的人，我怎么敢要他的东西，还请哥哥走一趟吧，或者哪日遇到了再给他。”
韩云辉更加诧异：“瑶儿你说什么，子都小气？”
“可不是，诗会上哥哥不是也亲眼见了？”
韩云辉这才明白，韩云瑶说的是封子珞难为赵凝儿的事，便笑道：“子都他性子直，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会讨人欢心，这和小气有什么关系？”
闻言，韩云瑶忍不住认真的看了看韩云辉，想要判断他这话的真心有几分，若这是实话，倒是极其的难得。
回过神，韩云瑶故意地嘟着嘴道：“反正这琴谱我是不要了。”
韩云辉无奈，只好自己收了琴谱：“我先替你存着吧。”
韩云瑶问道：“二哥哥在做什么？”
韩云辉无奈地摇头：“他能做什么，还不是常常从学堂逃课，同那些个江湖朋友吃吃喝喝，舞刀弄棒的。”
因韩云辉是长子，将来是要承爵位的，所以，韩世召夫妻对韩云辉自小要求严格，对韩云勇却放纵了不少。
韩云勇更是以为，只要有哥哥的庇护，他便可以逍遥一生，那些个争取功名利禄的好强心，就统统抛下了。
韩云瑶道：“世上人有千百样，二哥哥这样的人，也未必过得不好。”
“好不好的，随他去吧，我也懒得说了。”嘴上这样说，韩云辉的语气中却满是忧心。
“人么，想法总是不一样的，好比天上的鸟儿，有燕雀也有鸿鹄，我呀，就是不肯高飞的燕雀，而赵姐姐那种人，就是一心只想向上的鸿鹄。”
语气轻快地说完，韩云瑶调皮地一笑，看向韩云辉。
韩云辉一愣。
“哥哥怎么了，被我说的呆了？”韩云瑶笑道：“不要以为只有你们男儿才有志向，女儿家也是有的呀，我了解赵姐姐，她呀，心比天高呢。”
顿了一顿，韩云瑶“哎呀”一声叫道：“哥哥别误会，我这可不是说赵姐姐的坏话。”
对韩云瑶的来意已是了然，韩云辉道：“瑶儿，你……看出来了？”
韩云瑶道：“哥哥说什么，我看出什么了？哥哥且忙吧，我这就走了。”
话落，韩云瑶迈步。
韩云辉却叫住韩云瑶，道：“我今日刚听说，子都这就要走了……”
走了？韩云瑶心中一跳，只以为封子珞是要回大燕去，走了也好，眼不见为净，便脱口道：“他走了更好。”
这样说着，韩云瑶脚下不停，加快速度离开了。
韩云辉话说了一半，见韩云瑶不肯听，只得罢了。
目的达成，韩云瑶暗暗松了口气。
她相信，韩云辉有办法压制住韩云勇心中那刚刚生出的火苗。
赵凝儿相貌出众，吸引了韩云勇的注意，这很正常，只是，韩云勇不能再有别的想法，否则，吃苦头的只能是他。
未雨绸缪，这只是韩云瑶对亲人的关心而已。
年关临近，整个韩府都透出了喜庆的气氛。
吴氏开始忙碌起来，收拾行装，给韩世良准备衣服鞋袜。
韩云瑶也动手，把早先备下的给韩世良的护膝找出来，又做了一对软鞋。
一日，雨秋忽然提到：“不知小公子怎么样了？”
韩云瑶一晃神，这才想起，她还有一个弟弟。
楚氏进门之后，先是生下韩云菲，转年又生下了韩云昌。
前年，韩世良派人把韩云昌接去了宣城，说是要亲自教导，现在么，韩云瑶是真的不知这个弟弟怎么样了。
上一世，韩云昌小小年纪就立下军功，在京中很是轰动了一阵，后来，韩云昌偶然遭遇山贼，在战斗中中了染毒的暗箭，毒发而亡。
思及此，韩云瑶心神乱了。
她因为重生占了先机，若是她愿意，或许是可以救下韩云昌的。
可是，韩云昌是楚氏的儿子，对她一向存着敌意，更是曾拿枪指住韩云瑶的咽喉威胁过她，这样的一个弟弟，该救么？
不过转瞬，韩云瑶心中有了定论。
撇开私人恩怨，若韩云昌真的是个少年英雄，她是应该出手相救的。
心思落下，韩云瑶道：“两年未见，云昌应该是长高了不少吧。”
张妈妈手上的动作停住，问道：“老奴记得，小公子从前最爱与姑娘争东西，这个脾气，不知道可改了。”
雨秋也想起了什么，提高声音道：“就是，奴婢也记得，有一次小公子把一盘子热糕都扣到了姑娘脸上，差点让姑娘受伤呢。”
韩云瑶道：“这两年云昌由父亲亲自教导，想是会变的。”
张妈妈道：“这却难说，再看着吧，咱们小心些总没错。”
大概是因为吴氏楚氏过了年就要离开韩府，韩老夫人脸色很不好，整个春节期间都是摔摔打打的，对吴氏冷嘲热讽，对楚氏却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原本，依韩老夫人的意思，是要楚氏去宣城，吴氏留在家中侍奉她。
还是韩世召夫妻劝了好几次，加上韩世良的信中说得明白，这些年思念妻儿，趁着边疆平静想一家子团聚一阵子，韩老夫人才勉强改了主意。
看着韩老夫人的嘴脸，韩云瑶心中的冷意压都压不住。
这心偏得也忒肆无忌惮了些。
只怕韩老夫人恨不得她们母女立时消失，给她的侄女挪出位置来。
不管怎样，春节过完，元宵吃过，正月转眼逝去，出发的日子近了。
临走之前，吴氏与韩云瑶进了一次宫。
与以往的每一次不同，这回，端妃始终直直地盯着韩云瑶看个不停。
甚至，端妃问道：“瑶儿，不如你留在宫中，不要去宣城了可好？”
这话问的韩云瑶当即呆了。
转而，端妃又自我解嘲般道：“本宫倒是忘了，瑶儿很是思念父亲吧？”
吴氏干干地笑了笑。
韩云瑶低了头，道：“臣女思念父亲，相信父亲也会想着臣女吧。”
端妃长长吐了口气，道：“也罢，瑶儿记着，回来之后进宫来看本宫。”
“是，”韩云瑶点头：“臣女谢娘娘厚爱。”
“你这孩子，”端妃一脸怅惘，似乎很是无奈：“总是跟本宫这么客气，说了你几次了，就是不肯听。”
御书房中，彦景帝也正在说着同样的话：“你这孩子，就是不肯听朕的……”
站在彦景帝下方的青年，双手负在身后，丝毫没有面对皇帝的恭敬拘谨，反而眉宇间透出了淡淡的不耐烦。
正是封子珞。
“珞儿……”彦景帝沉沉地叹了一声：“这许多年，是朕对不住你们母子，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肯听朕的解释？朕的苦衷，又有谁人知！”
话落，彦景帝重重地咳了起来。
封子珞未动，只眸光垂下，敛去了神色间的动容。
十岁时，封子珞知道了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