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瑶见过祁芸笙,回到锏亲王府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周围好像太安静了些。
雨燕雨秋在主院外头迎上来,悄声道:“姑娘,来了一位贵客,杨总管叫我们都躲出来呢。”
“贵客?”韩云瑶疑惑问道:“什么模样?”
雨秋道:“好像是年纪不小了,我们低着头,也没有看清楚模样。”
韩云瑶点头:“既如此,我先不进去了。”
雨燕道:“姑娘先去厢房吧。”
韩云瑶便带着雨燕雨秋往厢房去,半路上遇到了杨韬。
杨韬立在屋檐下,一副随时听候的姿态。
雨秋道:“这客人真是不简单,连杨总管都要候着。”
雨秋话落,韩云瑶心里猛跳了一下。
什么样的客人,能被这般对待?惊疑着,韩云瑶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突然地,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从主屋里传出来。
韩云瑶吓了一跳,同时想起,封子珞正与彦景帝闹矛盾,这回,定是又闹起来了。
她顾不得多想,疾步上前,站在门外听动静,万一再有什么,她就闯进去拦住封子珞。
杨韬见了韩云瑶,就要行礼,韩云瑶急忙一摆手,阻住了杨韬的话音。
恰在此时,里头说话的声音传了出来,“我这般打算,还不是为你!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将来传出流言来,你怎么坐稳那个位置?”
杨韬和雨燕雨秋听不出,韩云瑶却立即听了出来,这正是彦景帝的声音。
彦景帝又道:“我全都是为你,只要你好,我愿意拿命来换!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将来你若是后悔,就晚了……难道你要我在地下都不得安生……我若是真的心狠,哪怕是一条白绫,早就一了百了……”
话音未落,又是碎裂声响起。
与此同时,韩云瑶脚下一个趔趄,身子重重一晃。
雨燕雨秋听得心惊,急忙扶住韩云瑶。
先前杨韬只知道是贵客上门,但他和韩云瑶一样,都是有几分怀疑猜到了那人是谁,这时候听见说话的语气,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见韩云瑶如此反应,杨韬面色泛白,急的手足无措。
他只是得了封子珞的嘱咐守在这里,并不知见到韩云瑶回来该怎么办。
是请进去,还是请韩云瑶避开?
韩云瑶强自站定,扶着雨燕手道:“我们去厢房。”
雨燕雨秋并不懂里头在说什么,只是见韩云瑶突然变色,难免担忧。
韩云瑶几乎眼冒金星,她本就虚弱,这时候如果不是被人搀着,怕是早就倒下去了。
待韩云瑶走远,里头彦景帝沉沉叹了一声:“罢了,事已至此,我能如何,只得随你……你愿意是她,就是她吧……”
可惜,彦景帝这一句话极其低沉,就是外面的杨韬都不曾听到。
与彦景帝同来的苏忠就在屋子里,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这才落了下去。
刚刚封子珞摔了杯子,苏忠吓得半死,但他只有听着的份,绝无插话的可能。
听见彦景帝松口,苏忠又惊又喜,只觉得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
幸好,锏亲王妃不在,没有听到这一场争执,苏忠暗暗想着,看了看房门。
彦景帝走了之后,杨韬亲自去请韩云瑶。
韩云瑶心乱如麻,实在不想在这时候见封子珞,便叫雨燕去回话,只说是她太累,已经在厢房睡着了。
稍倾,封子珞来了厢房。
他精神恢复了很多,只是行动有些缓慢。
韩云瑶闭着眼,一动不动。
封子珞在榻前坐下,抬手轻轻拂了拂韩云瑶的头发,替她把薄被拉了拉。
雨燕在一旁道:“王爷,可要叫醒姑娘?”
封子珞回头,瞥了雨燕一眼。
雨燕一惊,当即道:“奴婢知错,从今往后,改叫王妃才是。”
封子珞点头,似乎对雨燕的伶俐满意。
他起身,伸出双臂,竟是把韩云瑶腾空抱起。
雨燕惊呼出声:“王爷不可!”
韩云瑶也是惊怕不已,被抱起来的同时睁眼道:“王爷!”
封子珞“嘘”了一声,“你睡便是,我这么点力气还是有的。”
他说着,双手加大力气,稳稳抱着韩云瑶朝主屋走去。
韩云瑶担心得不行,却又不敢挣扎,在她想来,这时候的封子珞就好比瓷娃娃,是磕不得碰不得的。
一路有惊无险,韩云瑶被放到锦杌上,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她嗔道:“王爷,不是说了这几日不能使力气么,你是不让我再流一回血不死心吧!”
封子珞紧挨着她坐下,笑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让你受伤。”
韩云瑶默了默,问道:“刚刚是有客人?”
封子珞轻轻淡淡地“嗯”了一声,道:“是父皇来了。”
韩云瑶没有料到他如此坦诚,不禁意外。
见韩云瑶不语,封子珞接着道:“他要我改日带你进宫,也算是敬茶见过长辈。”
韩云瑶心知,封子珞这是糊弄她的谎言,是以也不搭话。
“瑶儿,”封子珞察觉到韩云瑶的低落,道:“三日后我们进宫,如何?”
韩云瑶闷闷的:“待你好了再说吧。”
一时两人用了晚膳,对坐无言。
这几日韩云瑶都是睡在外间的榻上,只封子珞自己睡在床上,现在封子珞好多了,韩云瑶便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们毕竟是新婚的夫妻,虽说以封子珞的状况,即便是睡在一张床上也是什么都不能做的,韩云瑶仍是觉得别扭。
她想了想,道:“今晚我睡后头的隔间,王爷有事唤我就是。”
封子珞睨她一眼,笑道:“怎么?这是要与我分居?”
韩云瑶脸颊发烫,道:“王爷不是还没好么,我是怕打扰你休息。”
“瑶儿是怕我扰了你吧?”
望着封子珞一双含着促狭的眼,韩云瑶默然无语。
她心中悲凉一片,整个人更好似被苦涩淹没,满腔的情绪涨得胸口发痛,偏偏一个字都不能说。
她不能做一个恶人。
隔在父子之间,做一个碍眼的,破坏亲情的恶人。
封子珞仍是要喝药的,雨秋端了药进来,韩云瑶走去接过,亲手拿给封子珞。
看着浓稠的药汁,封子珞叹道:“我还要喝几回?”
韩云瑶道:“王爷就快好了,这药不过还需喝上三四日。”
封子珞笑了笑:“有你在,这药似乎也没有那么苦了。”
他说完,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这一晚,韩云瑶与封子珞同床而眠,封子珞一直握着韩云瑶的手,直到沉沉睡去。
韩云瑶明白,是那碗药让封子珞睡得发沉。
天明时分,韩云瑶离开了锏亲王府。
她早已打听清楚,天亮时趁着府中下人从一处角门出入的时候,从那里悄悄地走了出去。
她提前换好了普通的男子衣裳,即便是有人看见也不会注意。
不同于上一次,这回韩云瑶是孤身一人。
她留了书信给封子珞,求他千万不要难为雨秋雨燕。
至于旁的,韩云瑶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了。
祁芸笙那里,她已经见了一面,算是告别。
祁芸笙说过要四处游历,韩云瑶想,若将来有缘自会相见,若此生不见,也就罢了。
因为成亲当晚给封子珞服用了解药,不能按时回韩府去,韩云瑶早就给韩家送了信过去,说自己身子不适,回门的事情只能拖后了。
孙氏亲自来看过韩云瑶,见她的确面色不好,也就信了她身子不适的话,反倒把韩云瑶劝慰了一番。
孙氏想当然地以为韩云瑶是紧张过度,成亲后反而把一股心火发了出来。
至于韩世良那边,韩云瑶也没有什么好惦记的。
她已经消失过一回,这几日的时光,就当做是做了场梦好了。
城门放开时,韩云瑶离开了京城。
半夜时分,她给封子珞喂水时又加了一点药粉,这个时候封子珞绝对不会醒来。
雨燕她们都知道韩云瑶与封子珞需要休息,她不唤人,一时半会的便没有人敢打搅。
她可以安稳地离开,待封子珞察觉,她已走得远了。
韩云瑶早已打算好,这回她不会走得太远,目的地是一个叫做陶村的极其偏僻的小乡村。
之前她看过一篇游记,里面提到了陶村,据说那里民风古朴,十分适宜隐居。
到了陶村附近,韩云瑶买了一匹毛驴,慢悠悠地往陶村而去。
她一直是男子打扮,且特意抹黑了脸颊,倒也不引人注意。
不想路途难走,韩云瑶跌了几回,迷路了几回,才算到了陶村。
当日晚间,韩云瑶在一户村民家中住下,她拿被掩头,无声地哭了好久。
是她自己下定决心离开,可是随着离京越远,她的心越来越空,到了这里,已经是心痛难捱。
几日之后,韩云瑶在陶村安顿下来,她带了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只说自己是个走乡串户的货郎,倒也不引人怀疑。
即便是封子珞撒网来寻,又怎会注意一个货郎?
谁又能想得到,侯府的千金,锏亲王娶进门的王妃,会扮成这般模样?
虽故意扮丑,韩云瑶还是比乡村里的青年要眉清目秀得多,加上她整日笑意对人,很快就与村里的人相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