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茜的头发只是微微扬了扬,志武以为她要转头,生怕他被看见,忙低下了头,‘叮’的一声,显示通过,志武突然间变得很兴奋,浑身的血液流动似乎都快乐许多,要不是椅子挡着,大厅里有这么多人,恨不得跳起来翻几个跟头,显示自己心中的喜悦。
罗茜的主页是几张她很美丽的自拍,一张带着眼镜微微有些忧郁的眼神,一张在宿舍脸色微微苍白的照片。还有一张骑在马上带着面纱,穿着民族服装英姿飒爽的相片——她是少数民族,回族人。
志武的心头隐隐掠过一丝的不安,他看得见她身后的蓝天白云,也看的见白马羊群。罗茜是标准的汉人脸庞,除了皮肤比别的女孩更白,鼻子比一般的女孩更直,五官上几乎看不出是少数民族。
就这样出神了一小会,他再次望向那个座位的时候,那座位已然空空如也,机子也成了黑屏。
志武突然心中涌起一阵的失落,他也不知道这失落从何而来。
他从网吧跑了出去,跑上学校的大道,看见一辆标着奔驰的轿车停在旁边,一个个子高大,五官深邃而英俊的男生站在车旁,用手护着她的肩膀,罗茜正弯着身子钻进了轿车。
志武有点木然的看着轿车的远去。他站了很久很久,从夕阳斜照到落下,到上晚自习的女生叽叽喳喳的路过,再到下晚自习的男生打着呵欠从旁而过。
志武变得更加沉默而寡言。他一天大多数的时间都泡在了网吧和图书馆,学校图书馆的文史类图书他一借就是六七本,一周准时的看完,借书的阿姨都不好意思再收他的钱。每次还会多塞他一两本。
从寒假到过年,魏新民发现自己的次子上了回大学,仿佛变了一个人,跟痴呆一样,吃了饭就掌本书,坐在家里院子的石头堆上,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直到夜色麻黑吃饭时才会进屋。
邻居都说志武念书念的走火入魔,应该找个先生给看下命脉,魏新民不以为然,他不太相信这些封建迷信,儿子的智力行动一切正常。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是比以前更寂寞。更沉默寡言,他问过几次,志武的回答都是没问题,或者是沉默以对。
加上村里的事情太多,他一天待在外面基本没什么回家的时间,所以直到过完年志武去学校,父子两依然没有一次深入有效的彻谈。
日子一天一天淡而无味的过去,转眼间已是夏初,又到了放暑假的时间。志武并不想回家,老家没有一个朋友,也没有什么值得挂念的地方。他打算去找一份工作。
在刚面试过一份服务员的工作后,志武突然接到了家里魏新民的电话。父亲的话声很急:但却不说些什么出来。志武只能买了票,坐上回家的火车。
回到家的时候,学文带着个很美的女人,女人标准的黑色袜,大波浪栗色卷发,涂着血红的双唇。艳美中带着一丝的诡异。
三个人正坐在家里刚装修好的新房子里,谁也没说话。
魏新民脸色阴沉的靠在炕沿上,一声不吭的抽着烟。茶几上放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学文从兜里掏出一包好烟,从里面抽了一根出来,用金属的防风打火机‘蹭’一声打着,嚣张的将擦的程亮的皮鞋搭在茶几上,悠悠的吐出口烟圈,说了句:“这是我从家里拿去的十二万,现在给你们还回来呢。以后你们也不用再给我摆臭脸色看呢。从今天起,我是我,你们是你们。咱们这家就算是分开了!”
学文狠狠抽了一口,将烟揉灭在茶缸里,将那黑色塑料袋撕开,点了十二沓子,推到志武面前说:“老二,你点点,这房子我不会要一分钱,但是你们也别想从我的沙厂里分一毛钱出来。从今儿起,出了这门,咱们就是陌生人。你以后别叫我哥,我也不认你这个弟弟!”
志武非常诧异的看着他。这两年来学文很少回家,就算是过年也扑在他的厂子里。他确实挣了不少钱。轿车也买了一辆帕萨特。正停住村口的外面。
村里人平时谈起魏家的这个长子,都是羡慕着带着嫉妒。
志武没想到,仅仅两年的时间,他哥哥就已经被金钱腐蚀的完全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兄长,而是带有一种混混痞子的气息,还有暴发户那种让人讨厌的气质。
“为什么?你怎么呢?”志武只问了两句话。
学文嘿嘿的冷笑:“我不想被这个穷窟窿拖我后腿,明白了没?”
志武黯然的低下了头。书中讲过的多少故事,村里盛传的男人有钱变坏的故事很生动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志武嘴角一瞥,苦笑了笑。
魏新民沉默了看着他们做完这一切,问:“你说完了没?”
学文嘿嘿的一笑:“完了!以后你也不用在操心我的婚事。咱们彻底没关系了,明天我在报纸上发个声明……”他还没说完,魏新民突然暴喝了一声:“出去!滚出去!老子没你这个儿子!”
学文淡淡的看了一眼,回头扫了一眼房子。带着那个女人走出了门。
他一走出门。魏新民‘框’一声将门锁上,然后痛苦的捂住眼睛,蹲下了身。
志武难受的看着自己父亲的痛楚,却一点也不能帮他分解。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家庭决裂会这么快。
学文没有食言,在第二天的报纸上,果然登出了他们父子脱离关系的报道。
魏新民将自己锁在房子里,什么话也不说。
有来打听的三三两两的乡民,都被志武劝了回去。
这一个暑假志武过的特别的难受且糟心。在去大学的最后那个夜晚,他们父子深深的谈了一晚上。
志武终于明白,他们父子的决裂早已在两年前埋上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