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自成带领大顺军南下,那他刘泽清便是首当其冲。打,他是不敢的,可是他毕竟是朝廷的二品大员,让他去投降一个草寇,他也是打心眼里不愿意的。
其实他的内心之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那就是也向南撤。
毕竟虽然此时北京被占领了,但是南方现在至少还有七八个省掌握在朝廷的手里。
如果自己撤去了南方未必不能有一条活路,只是毕竟自己在山东经营了这么多年,如果能守住山东最好还是在这里。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八成不是李自成的对手,也提前的做了准备。
正因为如此他才将手下的兵马主力从济南调到了临清,临清州坐卧运河咽喉沟通南北,乃是北上京城南下南方的必经之路。
掌握了这里刘泽清进退之间便可从容的掌握。
就在这个时候,刘泽清手下的心腹副将马化豹和柏永馥走进来参见。
只是二人进来之后谁都没有先说话都在用眼神示意对方先开口。
眼见这两个心腹似乎是有难言之隐,刘泽清不禁啧了啧嘴。
“你们都是本镇的老部下了,怎么还搞这一套?有屁快放!”
眼见刘泽清发了话,最终还是性情粗劣一些的马化豹先开了口。
原来自从崇祯十六年末到今年的四月,刘泽清的部下已经是半年多的时间没有发下饷银了。
如今又赶上京城被流寇攻陷,朝廷朝不保夕,此时军中的人心更是浮动。
这也就是刘泽清手下的这些废物兵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如果都是当年辽东的那些兵马,保不齐现在已经发生哗变了。
不过即使如此,如果不是马化豹和柏永馥极力弹压恐怕现在也已经出了乱子了。
“总镇,此时风雨飘摇人心浮动,如果再不给弟兄们发饷怕就要出大乱子了。”
听到马化豹的禀报,刘泽清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几万人马可是自己在这乱世安身立命的本钱。
若是这些本钱都丢了即使将来安全的退到南方,恐怕也会沦为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可是这几年朝廷财政困难哪有银子拨下来,要不然也不会欠饷半年了。
似乎是看出了刘泽清心中的想法,低着头站在一旁的柏永馥此时轻轻的咳了一声。
“总镇,末将倒是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刘泽清瞬间便将目光转移到了柏永馥的身上示意其说出心中的想法。
“总镇,眼下朝廷已是丢了京城,依末将看恐怕北方的江山马上就要不保了。”
其实即使柏永馥不说刘泽清也知道这是迟早的事,现在北方有实力能够和流寇一战的只剩了他和山海关的吴三桂。
只是那日京城告急时吴三桂也没有出兵,刘泽清便知道他的想法和自己是一样的。
两个总想着保存实力的人怎么可能豁上老本去阻止大顺军南下呢?
“如此一来,形势便十分明朗,如果末将是李自成下一步肯定便是率军南下,即使不能一举打过长江至不济也要打成个划江而治!”
“所以山东必然是首当其冲,并且以山东目前的兵力来看是绝对守不住的!”
这一点刘泽清心里也是明白的,虽然现在徐标和孙传庭的兵马也在山东。
但是这两个人一个没多大本事,另一个虽然有点本事可是在手握三省几十万人马的时候尚且不是李自成的对手,更何况是现在?
紧接着柏永馥便是话锋一转。
“总镇,这临清州乃是南北商贾交通的要塞,仅一个运河上的钞关这一日便要过手多少银子?”
“既然临清早晚要丢,这么多的油水为何要留给李自成那个草寇?”
听到柏永馥的话刘泽清的心里不禁微微一动,这临清是山东有数的几个富裕的州之一,百姓和商贾的手里都有不少的油水,如果劫掠一番却是能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
“只是,若是这纵兵劫掠治下州县的事情若是日后传到上面,怕是不好处理啊!”
刘泽清毕竟还是大明的总兵,对于这件事情还是有所顾忌的。
见到刘泽清有顾虑,马化豹又从一旁帮腔。
“总镇,末将听说太子殿下和定王都死在李自成手里了,恐怕此时南京正是乱成了一锅粥,那些老大人们此时哪有闲心管咱们啊。”
“况且流寇怕是很快便要南下,到时咱们便把临清这个烂摊子丢给他们便是了,到时候死无对证谁又能把咱们怎么样?”
“再说了只要总镇手中握紧了这六万虎狼,到时候就算南京真的怪罪下来大不了咱们便反了他娘的又有什么打紧,这乱世手里只要有刀把子就是有了命!”
马化豹的这一番话彻底的打消了刘泽清的顾虑,当下他眼中便闪过了一丝的寒光。
“交代下去,只有两天的时间,两天之后所有的兵马都要有序归营!到时候找几个替死鬼,就说是兵卒哗变,日后本镇对南京也好有个说法。”
刘泽清毕竟还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马化豹和柏永馥二人得了刘泽清的许可立即便兴奋的告退去安排这些事情了。
富庶的临清州,很快便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临清知州衙门,山东道御史韩如俞此时正和临清知州赵旷此时正在内堂愁眉不展的坐着。
二人面前的茶水此时已经变得冰凉,可是二人却都好似没有察觉一般丝毫的没有让下人换水的意思。
京城沦陷和皇上殉国的消息早在几日前便传到了临清,这两人的心里此时也是没了底。
韩如俞自从在刘泽清制造了大名府惨剧之后,便自请朝廷来到山东就近的督查刘泽清。
可是现在京城惊逢大变,大明上下的各级官员全都惶惶不可终日,三魂早就丢了气魄都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尤其昨日韩如俞的手下来报,驻扎在临清的刘泽清部近日有异动,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这个消息更让韩如俞和赵旷的心里有些沉重。
早在刘泽清要从济南移师临清的时候韩如俞就感觉刘泽清有别的打算。
可奈何他是山东总兵,在山东境内的兵马调动只要没有出格的举动他这个御史根本就没有插手的权力。
“韩大人,下官觉得刘泽清早就包藏祸心,以前朝廷还能勉强压制他,现在京师沦陷皇上又殉国了,刘泽清这员悍将就更没人能压制了。”
眼见韩如俞依旧沉默,赵旷思索片刻又轻轻地说道。
“此刻孙制台和徐抚台的兵马就在东昌府,不如大人向二位大人去函请二位大人发兵临清震慑刘泽清.....”
韩如俞听到赵旷的提议微微的摇了摇头。
“现在二位大人正在东昌大名附近等候太子殿下的音讯,恐怕顾不得咱们这边了,况且二位大人手里现在也只有残兵六七千,刘泽清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的。”
听到韩如俞的话赵旷顿时也是泄了气,顿时便是仰天长叹。
“天呐,国事怎会沦落至此?难道我大明的气数真的尽了吗?”
就在此时知州衙门的一名衙役神色慌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兵营的那些官兵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刚刚都手持着刀枪从大营里一窝蜂的跑了出来,现在正在大街上烧杀,见人就杀见财就抢,半个城现在已经陷入混乱了!”
听到衙役的禀报堂中的二人顿时大惊失色,韩如俞怒发冲冠顿时将手中的茶盏掷在了地上,精美的茶盏瞬间便化作了一堆碎片。
“刘泽清该死!身为朝廷正二品的武将竟敢做下此等丧尽天良的恶事!”
知州赵旷也是气的如五内俱焚,他虽然算不上什么能臣干吏,可是这几年临清在他的治理下也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可是刘泽清这一烧杀顿时便将他这几年的努力瞬间化为了泡影。
“韩大人,怎么办?”
赵旷说到底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州,遇到这种大事虽然感到激愤可是下意识的还是将征询的目光的望向了韩如俞。
韩如俞的目光阴晴不定,双拳紧紧的攥在了一起,终于他似乎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赵知州可敢和本官一同去刘泽清的军营走一遭,本官要当面的将此贼骂个体无完肤!”
韩如俞和赵旷两个文官现在手中无一兵一卒,赵旷虽是知州但手下也就只有几百衙役和民壮,实在是没有对抗刘泽清的实力,或许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当面的斥责刘泽清了。
赵旷倒也是个光棍的,此时文官的那股子愣头青的劲儿也被韩如俞激发出来了。
“韩御史不怕死,我赵旷也不是个孬种!”
“好,今日若是被刘泽清杀了,你我二人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
韩如俞哈哈的一声大笑,笑声中除了视死如归的洒脱还包含着一丝淡淡的无奈。
随后二人便让一旁的下人端来两碗烈酒一饮而尽,紧接着便整了整官服和官帽一脸肃穆的走出了临清知州衙门。
而现在临清的街道上,到处都是燃烧的房屋和滚滚的浓烟,已经是一副人间炼狱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