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太当时就缩在床上，不复刚才的雄风，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皱皱巴巴的。
她害怕地望着陆远，眼里全是心虚之色，她也知道自己方才那番话立不住脚。
陆远小时候，亲爹陆大爷还在。
她当时就不待见陆远，只是有陆大爷照顾着。
陆远小时候的日子，便也过得去。
后来，陆大爷死了，陆远也大了，早早就自己出去独立干活做工，养活自己。
再后来，他自己练出来一身本领，成了武举人。
别说受她照顾了，相反陆远还要拿出自己的补贴，来照顾陆老太和陆槐一家。
陆老太那些说陆远对不起她的话，不过是死鸭子嘴硬。
可看着陆远盯着自己一动不动地，陆老太的嘴也硬不起来了。
她唯恐陆远知道真相，会发疯。
陆远要是发起疯来，别说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就连陆槐都拦不住！
陆老太只能尽力地后退。
可床铺就那么大。
她将自己贴着墙根，几乎要将自己融进墙壁里似的，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但见陆远还不动，也不说话，她彻底崩溃了，破防了。
“陆远，你这个野种！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可告诉你，我没有对不起你！没有！”
“说破了天，我也没有对不起过你！”
“你要算账也好，要记恨也好，那就去找你爹，来找我干嘛！”
“……你，你能不能说句话？”
“你别这么看着我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说啊……”
陆老太恨不得抓起陆远的胳膊摇晃起来。
陆远紧紧地看着她发了一会儿疯，在她的疯声中，平静地开口。
“她是怎么死的？”
陆老太闻言，只当陆远是想替自己亲娘来讨公道。
她往后缩了缩，咬牙道：“这件事真的和我没关系！我根本就没见过她，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死的？！要问，你就去问你爹，是你爹把你带回来的！”
陆老太说着，像是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中一样，又开始低声地念念叨叨。
反反复复就那么一段，她没见过陆远的亲娘，她也没做过什么。
她和陆大爷，是通过媒人提亲后，她才嫁过来的。
陆大爷不是什么特别温柔好说话的人，但脾气也不算太坏。
两个人凑在一起，就那么搭伙过日子。
陆大爷还算能干，家里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不说吃香的喝辣的，至少不用饿肚子穿破衣。
只是，这种日子，一眼就望到头了。
陆老太一直都以为，自己会这么安生地过一辈子。
陆大爷和她那时候的性子，也不可能把日子折腾出来什么花儿。
她便这么麻木地，又心安理得地数着日子过。
但是，她没想到，陆大爷那看着挺老实本分的人，要么不吭声，要么一吭声，就给她折腾出来一个大的。
原本他们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有一天，陆大爷怀里抱着一个像是刚出生的孩子回来了。
一开始，她还以为，那孩子是陆大爷捡来的或者是别家亲戚的孩子，他抱过来玩的。
可开口一问，陆大爷却直接承认，那就是他的孩子。
陆老太一直觉得，陆大爷很是老实本分，从来没想到，他竟然会在外面乱搞，还搞出来了一个孩子。
陆老太在震惊了几秒后，便扑过去拼命地撕扯着陆大爷，问他孩子是打哪来的，让陆大爷给她一个说法。
陆大爷一直是比较老实，不温柔但也没什么脾气。
但那次，却难得跟陆老太发了火。
见陆老太追问，他一开始也给了个说法，但也只是说孩子是他的，却不肯告诉陆老太那个孩子的母亲是谁。
后来，见陆老太不依不饶，对自己拳打脚踢的，陆大爷便一把推开了陆老太。
陆老太被一下子推倒在地，还没反应过来，肚子里便传来一阵剧痛。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陆老爷子一家，看见不对劲，赶忙将她扶起来，又去请了大夫。
原来，陆老太那时候也已经怀孕了。
只是，陆老太癸水一直不稳定，经常大半年来一次，或者两三个月来一次。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可惜的是，陆大爷那一下推得太狠，加上那头胎生产后，身子不太好。
那个孩子就没保住。
而且，大夫还说，她是恶性流产，伤了身体，往后只怕再难怀孕了。
陆老太为此，没少跟陆大爷生气，更是把所有亲戚族老都喊来了，让他们给自己主持公道。
众人都知道，这件事是陆大爷理亏。
不少亲戚就劝陆大爷，好好地跟陆老太道个歉，再把孩子的来历说清楚，这件事就算了。
陆大爷为推倒陆老太的事情道了歉，却不肯把孩子的母亲是谁告诉陆老太。
陆老太不依不饶，还说，不告诉她也行，那就把孩子扔出去喂狗，就当这个孩子从来没出现过！
陆大爷哪能同意？
他一下子就变了脸色，死死地护着孩子说，这孩子就是他的，是他的命，就算休了陆老太，他也不会将孩子扔出去。
众人没想到，陆大爷会这么说。
就连陆老太都很意外。
休妻，在村里那是从未发生过的。
多少人的日子再难过，都是熬过来的。
陆老太现在还不能生了，一旦被休妻，她就真的没发火了。
她娘家的日子本来就过得紧巴巴的，自然也不会让她回去。
而且，她娘家还有几个侄女。
若是她被休妻，这名声一旦传出去，娘家的几个侄女，还怎么嫁到好人家去？
陆老太自然是说什么都不愿意被休，别说休妻，就连和离，她也不愿意。
和离只是名义上说得好听，一旦和离了，她连个去的地方都没有。
她只能看向陆家其他人，希望他们帮自己讨个公道，说说话。
陆家那几个长辈族老，也有些看不过陆大爷的举动。
一个个便都开始劝说陆大爷。
既然有家有室了，就应该好好过日子。
这个孩子，毕竟是他的骨血，说扔出去喂狗那确实不切实际。
不如找个好人家，把孩子送出去，也免得他们夫妻俩，往后对着这个孩子，日子也过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