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以说了吗?”沈青歌微笑道。
年轻乞丐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沈青歌问的是刚刚的问题。
他会不会武。
年轻乞丐小鸡啄米般点头,对沈青歌全盘托出:“会,我原本是走镖的镖师,跟着师傅学过些拳脚。”
沈青歌点点头,又问道:“我瞧你的身手不错,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镖局不管你吗?”
年轻乞丐露出一丝苦笑,苦涩摇头。
他伸手拍着自己的左腿,脸色黯淡:“我的腿废了,镖局怎么会要我这个废人?”
镖师就是靠身手换钱,他的左腿被人打断,虽然勉强痊愈,但也落下很严重的残疾,走路都成问题,更何谈继续走镖。
镖局向来认钱不认人,纵使他是因为保护贵人才断了腿,可对镖局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断腿后的第二日,便被镖局小头领从客栈里连人带行李扔出来了,扔到大街上,那时他因为重伤陷入昏迷,意识不清,还是几个平日相好的兄弟,合力把他抬到医馆。
镖局的无情,令人心寒。
沈青歌听完他的遭遇,略有些惊讶,“你说的这个镖局,是虎门关中的吗?”
如果是,那沈青歌少不了给他们一顿造化。
太平世道看多了,沈青歌倒是很久没遇上如此丧尽天良的事了。
哪知年轻乞丐表情更加苦涩,“若是虎门关本地的就好了,护国公老将军为政亲民,定能为我讨回公道,我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可惜那黑心镖局,在离此百里之远的永安县。”
他原本保护的那一行人,便是来虎门关办事的,中途被人追杀,他才受了伤。
后来,那一行人办完事,镖局又护送他们离开,唯独把他一个人扔在虎门关,苟延残喘。
沈青歌深深皱起眉头,语气带着诧异。
“永安县?”
年轻乞丐点头,叹着气,“正是永安县,那镖局叫常胜镖局,是永安县里最大的镖局。”
沈青歌脸色微凝,眼中若有所思。
永安县,又是永安县。
前头出了个被拐到匈奴地界的莎莎,受尽苦难,如今又多了个被无良镖局扔弃的镖师。
她怎么觉得,她这个名义上的封地永安县,好像不怎么太平啊?
事实证明,沈青歌的感觉是对的。
她把年轻乞丐请到了客栈中,请他尽可能详细地把永安县的现状告知。
等迟七寸,也就是年轻乞丐讲完时,都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沈青歌在这一个钟头里,刷新了自己对自己封地的认知。
在迟七寸口中,永安县中的官员不作为、娼ji遍地、商人乱抬价、还有许多名为镖局,实则与黑.帮同样性质的民间组织……
此间种种,听得沈青歌脸色越来越黑。
祁帝这是给她找了个什么封地,全祁国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比永安县还乱的地方了。
时至今日沈青歌才明白,为什么当初她提出可以送莎莎回永安县,莎莎却死活不愿意回去,说什么也要留在虎门关这个时有战火的边塞之地。
原来永安县才是真正的虎穴狼窝!
沈青歌黑沉着脸,捏着茶杯一言不发。
迟七寸心一慌,小心翼翼地试探开口:“大人,我是那里说得不对吗?”
沈青歌惊醒,扭头,歉意的看他:“不是你的问题,你说的东西对我很有用,我只是在思考一点其他的事情。”
她边说着,眼底逐渐浮现几分危险。
原本她还想着,今年年前就不去永安县了,好好把军中安顿下来,再趁着年关打几场胜仗,当做给祁帝的年贺。
现在想想,这年贺也不一定非要送。
比起它,似乎整治一下这乱成一遭的永安县才是正事。
沈青歌心中有了主意,面色反而平静下来,看不出一丝怒气。
然而一直坐在旁边的程虎却察觉到,沈青歌是真生气了。
他不禁捏紧了拳头,心中一紧。
却不是紧张,而是抑制不住地激动。
——程虎身体中的好战因子蠢蠢欲动。
因为面前是正经八百的将军,聊天途中,迟七寸一直神经紧绷,人也不自觉地坐的笔直。
他想在沈青歌面前表现的得体一点,起码不显得那么狼狈。
迟七寸心里是这么想的,奈何身体不给力。
只是坐了一会儿,迟七寸的脊柱便开始隐隐作痛,他有些空荡的裤腿下,左腿已经开始发颤。
疼的他面色惨白,后脑勺出现一层薄汗。
然而迟七寸一言不发,抿着唇强撑着镇定。
沈青歌余光瞥到,意识到眼前之人正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很疼吗?”沈青歌冷不丁地开口。
迟七寸正忍着痛,一个不留神,轻嘶了一声。
“还好,习惯了也不是很疼。”迟七寸嘴硬道。
沈青歌抬眸瞧他一眼,未拆穿他的口是心非。
她上前一步,伸手拽起迟七寸的手,诊了诊脉。
片刻后,沈青歌在迟七寸惊讶的目光中松开他,“还好,内脏伤的不算严重,就是有些气血不足,肝气郁结。”
按理说迟七寸一个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不至于气血不足。
然而他以乞讨为生,饥一顿饱一顿的,平日吃的也没有什么油水,是以才会气血亏损。
——其实说是营养不良才更贴切,但总要给迟七寸留点面子。
迟七寸被沈青歌放开时,人还懵着,他呆呆地望向沈青歌:“大人,您还会看病啊?”
“那是当然!我们将军无所不能!看病自然不在话下。”程虎横插一嘴,一手拿着糕点啃,大声嚷嚷道。
他语气极其骄傲,仿佛会看病的是他一样。
“就你话多。”沈青歌横他一眼,让他消停吃东西,而后才看向迟七寸,目光平缓:“算是会一点儿,把裤腿撩开,我看看你的腿。”
沈青歌吩咐的十分自然,仿佛理所应当。
迟七寸一时间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听话的点点头,把裤腿往上拉。
直到带着些冷意的手指落在肌肤上,迟七寸打了一个激灵,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些不妥。
他总算记起来沈青歌是个女子。
“大人,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迟七寸话还没说完,忽而余光看到对面的程虎,记起来方才程虎可是很抵触他把将军分男女。
巧的是,见沈青歌诊病,程虎也好奇的往这边看,迟七寸一抬眼,正巧跟他对上眼。
程虎素日在战场上厮杀,眼神自带着一股蛮横狠劲。
迟七寸拒绝的话下意识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