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三世,我是顾家小姐,他是余家公子,我们是全京都最般配的青梅竹马。
没有屠戮满家的血海深仇,也没有难以逃避的权利纷争,我想着这次一定会有一个好结局。
可意外来得太快。
蛮人攻破边关防线,余将军夫妇用全部血骨为余升开辟出一条可以活下去的路,却也给他留下满身病痛。
那一年,余府满门忠烈,只剩下他一个七岁的小男孩。
而后他被封为开国以来唯一一位异姓王,养在太后膝下。
曾于马背上意气风发的少年而今只得待在充盈着暖气的阁楼,少年将军现在也只剩风吹就倒的饭后闲谈。
我们顾家代替余将军守在边疆,我学习骑射,活成余升最开始的模样,也是我曾经最爱他的模样。
有时候我看着手上日积月累的疤痕也会想:要是没有余将军的惨死,没有叶家和蛮人勾结,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我会仰慕地看着边关归来的他,用最娇软的声音唤他“升哥哥”,会每天羞红着脸躲在树后偷偷瞧他。
可现在当我见到眼前这个瘦弱病态的男子,心中除了可惜与挂念,竟还隐藏着一丝埋怨。
我想自己大概是不喜欢现在的他了吧。
刚回京那会,他总是来找我,送簪子,锦缎,还有些小玩意。可我总在若有若无地躲着他,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是最温润如玉的模样,会吟诗作画还能策马奔腾,最重要的是他待我极好。每当林煜来找我时,就会有许多京都贵女围在旁边用艳羡的目光看我,说实话,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而余升也察觉到我的冷漠,他又开始整日待在府里,渐渐消失在我视线中。
所以那次菊花宴我邀请了他。
可谁也没想到会出现此等意外,我被人推进水里。
本也无甚大事,偏偏京都女子最在乎名节,我只得在下水救我的两人中择一人为未来夫君。
我和余升从小就定下婚约,可如今……我要跟着林煜走了。
余升刚从水里出来,本就血色浅淡的脸更是雪上加霜,他笑容细碎:“这婚约本就是儿时戏言,惹顾小姐烦心实属不该,若是你想退,那便退了吧!”
他在我面前是这样说的,在皇帝面前是这样求的,他说:“不愿强求。”
母亲把这事告诉我时言语里有浓浓的遗憾,看我的眼神也夹杂着失望,她摸的头,笑着说:“没关系,我们阿里会幸福的。”
自此我再没见过余升,就算去王府也进不了屋。哪怕是我成亲这天他也只是托人送来一对鸳鸯玉雕。
东西是刘伯送来的,他恭敬地喊我六皇妃,眼神充满怨恨。
我知道,自己再也进不去王府了。
婚后一年林煜被封为太子,顾家军驻守北疆,余升同行。
我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心情复杂。
新婚三载,林煜以我常年在外征战为借口抬了六位小妾,而今看过大漠黄沙,阔日平原的我终究被困在这四方宅院。这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余升的无奈。
后来陛下驾崩,林煜登基为帝,他第一个灭的便是我顾家。
暗牢里,成百御林军围攻余升,他不敢动手,因为林煜手上掐着我们尚未足月孩童的性命。
数十暗卫先后殒命,余升也死在我面前。
10.
恍惚中从回忆里醒来后,白衣女子还站在我面前,面容清冷。她垂眸看我,带着一丝无奈和失望:“我以为你会很喜欢他。”
“我喜欢啊!我特别爱他。”我拼命摇头,想否定她的看法,却被另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吸引住目光。
他眼巴巴上前,温柔地挽住白衣女子的手臂,一脸讨好:“乖乖站这么久累了吧!来,我抱抱你。”
被女子毫不留情地甩开后黑衣男子才抬起狂傲的下巴,一脸不屑地看着我:“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你说你爱他,是屠他满门还是害他惨死?乖乖说你不爱他,是因为无论遇见什么,他永远是你最先抛弃的选择,甚至有时候他都不配成为你保留的选项。”
这样说着他的情绪莫名低落下来,似是自质:“你说你爱他,你拿什么爱了?”
说着白衣女子把他牵走,我呆愣在原地,想起重生来的种种。
我不顾他的意愿,先退亲再求赐婚;不在乎他的伤痛,偏执地想要他像从前一般爱我。
想起京城病体沉疴,孤寂无友的余升,我心下闷痛:“我死了,他该怎么办啊?”
“是了,没了我他说不定会活得更好……可我实在不愿看他对另外一个人这般好……”我猛吸一口气,咬牙道:“所以我不能死,这一次我一定要和他好好在一起。什么地狱,我不要再待在这了。”
11.
我没有想到自己能再次醒来,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看见余升。他还是那样瘦弱,却披着战袍逆光向我走来。
听手下说我晕倒那天余升就赶到了军营,从蛮人开始到现在,大大小小战役都是他上场。起初大家还会顾忌他的身体,可整场下来他也没有一丝退却,也就顺着他的意思来了。
我抱着枕边呼吸不稳的人儿,泪满眼眶:“他又瘦了好多,全身都是皮包骨头。”
怀里的他在颤,我们谁也没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
“阿升,乖,好好睡觉吧!”
第二天黎明未至,敌军突袭的号角却已吹响。
余升猛然惊醒,伸手捂住我的耳朵:“别怕,没事。”
他的手很凉,我一晚上都没捂热,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我抬眼看着他笑:“怎么?余大将军这是想彻底取代我的位置了。”还没等他解释,我轻轻把他拉上床,神色温柔:“阿升再睡会吧!等你醒了,我就回来陪你。”
他睁大眼,满脸不认同。
我微撇嘴,笑得有些委屈:“夫君这是不信我了?”说着低头亲亲他的唇,语意郑重:“放心,我会赢。”
走出房门的那一刻,看着还未完全消散的月亮轮廓,我真正感觉到了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