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宗乐德骑着快马一路疾驰,褚江月的担心是对的,天亮的速度是不会等人的,等到清晨的朝阳洒落在大地上的那一刻,褚将军一家的生命就算是彻底完结了。
即使皇帝下令免罪,但还是存在着风险,京郊距离皇宫足有百里,就算是宗乐德骑着汗血宝马快马加鞭,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在日出之前赶到京郊。
他顾不得多想,一路疾驰,眼前的路随着天一点点的亮了起来显得越发清晰。
宗乐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刑场周围已经聚集了参观的百姓,褚老将军一洗白发散落,身上拷着重重的枷锁,身后则是褚老夫人以及褚家的家丁女眷,微风吹过褚老将军鬓间,使人心头一酸。
百姓们唏嘘不已,可怜雄姿英发一生的英雄将领,临了临了,落得了这么一个结果。
行刑官的心情也很复杂,尽管已经天光大亮,尽管一边的副官已经催促了几次,还是迟迟不肯下令行刑。
褚老将军一脸释然,对着皇宫的位置叩了个头,淡淡地说道:
“动手吧。”
行刑官咬咬牙,走下处刑台,走到了褚老将军的面前,对着褚老将军拜了一拜:
“老将军,您当了一辈子英雄,不应该落得如此下场,您看这周围的百姓,都是来为您送行的。”
褚老将军欣慰地笑了一下:
“忠君报国,臣心无悔。”
“老将军......”
“国有国法,这也是命中使然。”
行刑官背过身去,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轻声说道:
“再等等吧,万一事情能有所转机呢......”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行刑官自己心知肚明,皇帝下令处斩褚家,已是万不得已,连皇帝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一边的副官急得团团转,走到行刑官面前,小声说道:
“老爷,皇上下令天亮处斩,现在已经天光大亮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啊。”
行刑官不忍地回过头,看了褚老将军一眼,走到案前,犹豫不决。
“刀下留人!”
就在这时,一溜黄烟飘过,宗乐德翻身下马,顾不上喘口气,大声喊道:
“皇上口谕。”
“褚老将军一案有疑,帅印兵符失而复得,遂为褚老将军免罪,官复原职,钦此。”
刚刚说到“免罪”二字的时候,周围围观的百姓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人们喜形于色,弹冠而庆,行刑官又惊又喜,连忙命令一旁的刽子手放下屠刀,卸下褚老将军的枷锁。
褚老将军从地上站起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宗乐德,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宗乐德心中惦念着褚江月,不敢过多停歇,道:
“事情很复杂,但是我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了,老将军先带着全家回去吧,我要赶快赶回去。”
“怎么?是江月出事了吗?”看到宗乐德板着的脸,褚老将军的内心也是一惊。
宗乐德牵强地笑了一下,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江月......没事,有我在呢。”
说完,宗乐德调转马头,没有休息片刻,又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抵达皇宫的时候,宫内一片安静,安静地过分,让人甚至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宗乐德心头一紧,快步走到褚江月暂时歇息的寝殿,原本一屋子的太子,现在只剩下三两个人,褚江月靠着枕头,低头沉思,身边站着的双儿,眉头微蹙,殿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宗乐德顾不得观察环境,大步走到褚江月面前,褚江月抬头看着宗乐德,眼睛里含着泪水,轻声问道:
“父亲......?”
宗乐德点点头,一把拥住了褚江月:
“已经回家了,全家几十口人,全都安然无恙。”
褚江月用力地点点头,眼泪却喷涌而出,哽咽道:
“太好了......”
宗乐德没敢问褚江月孩子的事情,从寝殿内的气氛来看,宗乐德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二人就这样,相对无言。
宗乐德心里盘算着孩子的事情,而褚江月却静静地,听着宗乐德的心声。
【看江月这个样子,孩子恐怕已经没有了,真是可惜,但是江月一定也很难过,我要想办法,安慰江月一下才是。】
【江月初为人母,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我的江月,真是太可怜了。】
【都怪我,我昨日要是早来一步,兴许就能保护好她们母子了。】
【我可真没用。】
褚江月听着,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她当然没有埋怨宗乐德,只是没有想到宗乐德居然会这么想。
原来,爱是拼尽全力后仍觉亏欠。
宗乐德注意到了褚江月的异样,他知道褚江月在哭,但是不忍看她一眼,她的眼泪每一滴都能流到宗乐德的心里,令宗乐德心如刀割。
“江月,不哭了。咱们都还年轻,还会再有孩子的。”
听到这句话,褚江月再也忍受不住,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喷涌而出,她紧紧抓着宗乐德的肩膀,放声痛哭:
“我的孩子,乐德,褚抒怀又害死了我的孩子,上一世就是她.......我原以为,这一世我不会再因为她失去孩子了,可就是因为当初我一时妇人之仁,害死了我自己的孩子,乐德,我的孩子。”
宗乐德强忍着眼泪,轻轻抚摸着褚江月的后背,安慰道:
“江月,这不是你的错,你不是妇人之仁,你是善良,到了什么时候,善良都不是错。”
“可是我的孩子,就这么白死了......”
宗乐德一时语塞,是啊,尽管褚抒怀陷害了褚老将军一家差点没命,皇上也并没有要了褚抒怀的命,尽管连降数级,但是只要褚抒怀还活着,就难保不会有翻身之日。
而且,褚江月腹中之子因为褚抒怀而亡,皇帝也只是口头安慰,赏下了金银器皿,但褚抒怀并没有因此受到惩罚。
宗乐德已经习惯了,皇帝对于自己宠爱的女人,永远都是心存偏私。
或许是听到了宗乐德心中的无奈,褚江月哭了一会,将剩余的眼泪咽到了肚子里,咬着牙说道:
“天道不公,我就自己去寻一个公道。”
宗乐德点点头,声音中满含着杀意:
“这次,就别轻易放过她。”
褚江月住在宫里一直等到将身子养好才回到东宫,或许是因为愧疚,皇帝从国库中搬出了他珍藏了半辈子的名人字画跟名贵珠宝赏赐给褚江月,褚江月没有客气,照单全收。
褚江月沉浸在丧子之痛中,褚抒怀的心情却没那么糟糕。
尽管陷害褚将军一家失利,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但让褚江月小产实在是意外之喜,褚抒怀在宫中每每想起此事,都会洋洋自得。
看着粉团一样的小公主,褚抒怀无比的自豪。
公主又如何,只要是有个孩子,我在宫中就有立足之地,这孩子是我永远的资本。
但是你呢褚江月?
你以为你拥有太子的宠爱就能万事大吉了吗?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太子的心就不会如此了吗?
所有可能会在一夜之间就失去的东西,都不能给你真正的安全感。
褚江月,你还是斗不过我。
褚抒怀美滋滋地想着,泽丽走了进来,笑着对褚抒怀行礼道:
“主子,可婕妤来看您了。”
陈安可?褚抒怀心中不悦,脸拉了下来:
“她来做什么?看本宫的笑话吗?本宫不见她,让她滚。”
泽丽站在原地,面不改色:
“不可啊,娘娘,可婕妤现在的位份在您之上,您不能闭门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