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那个王八犊子？！”
童雨声看着眼前白净的小学妹，气得连说话都破了音。“你……你！你可害惨我们了！”他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脸涨得通红。
童澈见过她爸生气的模样，简直如出一辙。
她愧疚地低下头，嗫嚅着：“对不起……确实是我，抱歉。”
一旁抽烟的宋知华灭了烟，给童雨声甩了一个眼神。 “童雨声！干嘛呢，跟一个小学妹生气算什么本事？”他立马收声，愤怒地踢了一脚小石子。
童澈瘪了瘪嘴，知道叶之舟也在盯着她，终于抬头迎上。
“为什么？”叶之舟没有丝毫情绪，语气依旧冰冷，甚至懒得多说一个字。
“因为……”童澈支支吾吾了半天，一时竟想不到合理的理由。为什么要逃了门禁追过来，为什么又偷看他们排练，又为什么要拉警报搞破坏。
总不能说自己是对家乐队的间谍……
“因为，你们要好好上学，不能玩物丧志！”
哈？！
上大学两年，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正儿八经地说出“好好上学”四个字，童雨声和宋知华先是失笑了一阵，反应了好一会，才看出来她确实是认真的。
“小学妹，大学里可没有教导主任哦！”童雨声笑得前俯后仰，实在无法理解这种老气横秋的话，怎么就从一个水灵灵白嫩嫩的小姑娘口里说出来。
童澈看着眼前吊儿郎当的两人，又想起她那中年不成器的爸妈，临时给自己又下了个任务：不仅要堵死音乐这条路，还得让他们圆满毕业，以后找份好工作。
当然，前提是，他们确实是自己父母。
“笑什么笑？你要有这功夫学英语，早就过了四级了，还至于要重修这么多次吗？”童澈的训话脱口而出。说完后连她自己也诧异，这话怎么那么耳熟？
“你、你……你这小孩讲话怎么跟我妈一样？”
对了，天下的妈都这么讲过吧。
童澈看向宋知华，她只嗤笑了一声，继续事不关己地抽烟。小女孩心里一阵失落，又偷瞄了一眼叶之舟，两人四目相对。
童澈正要闪避之时，听到叶之舟发话了：“走吧，放了琴上课去。”
“那我怎么办？”童澈脱口而出。她是成功进来了，但估计那个假名字假学号，已经被识破。此时要出去，怕是又要一番折腾。
她不敢看叶之舟，却听他叫住了宋知华，“你带她一下。”
宋知华满不在乎地嚼着口香糖走近，一股浓烈但好闻的香味扑鼻而来，童澈想起小时候她妈的梳妆台。她穿着紧身T恤和牛仔喇叭裤，姣好的身材被勾勒得轮廓毕现，高挑又性感，气场十足。短发素颜的童澈站在她面前一时紧张，暗自吞了一口口水。
“走吧，小妹妹。可得跟紧了，不然……”她故作神秘，弯腰凑近她的脸：“这附近可是有很多变态！”
吓得童澈攥紧了衣角。不因为变态，倒是因为她的样子，在熟悉与陌生的极端上横跳。
“别逗她了，小孩胆小。”叶之舟眉头微皱，随口一句话，却让童澈眼前一亮。
他刚叫她什么？小孩！
这，这明明是小叔的口吻啊！
童澈兴奋地朝他看过去，可他却已朝着反方向走开了。
“走啊，愣着干嘛？”宋知华不由分说地扯起她的连衣帽，她被迫跟上她飞快的步伐。两人沿着红砖房颓圮的一侧往前走，一路上无人经过，青苔爬满路。
“学姐，我们去哪啊？”虽然她叫宋知华，但童澈心里总有点发毛。
“怎么，怕我把你卖了？”她笑着看她，眉眼里似乎有几分她妈的影子。“放心吧，现在人贩子都喜欢小男孩，你这样的，没市场。”
童澈默默地笑了下。两人来到一片坍塌了一半的围墙边。
“喏。”宋知华努努嘴，“就这了。”
“翻墙？我……我不会。”童澈看着满墙的青苔和散落的废砖头，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你去跟门卫大爷周旋吧，我先走了。”
童澈低着头，讷讷地应了一声：“好吧，那我……”话哽咽在嘴里，莫名地带着哭腔。
“啧！瞧你那样！”
宋知华叹了一声，随即蹲在地上。“来吧。”
啊？童澈呆愣着，没敢动。
“上来啊，快点，愣着干嘛？”
“哦哦，那我就……”童澈小心翼翼地踩上了她的背，又拼命抓着墙头的砖，生怕把她踩坏了。
早知道早饭少吃点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狼狈地爬过了那堵墙，蹭了一裤腿的泥灰。刚稍稍站稳，见宋知华身轻如燕地落地。童澈急忙问：“你没事吧？刚刚有没有踩痛你？实在不好意思。”
宋知华愣了一秒，咧开嘴笑道：“你这小孩，可真是……”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拍了拍童澈地衣服后背。动作很轻，童澈心里一阵暖意。
然而她却突然停下，“那个、你好像……”
“怎么了？”童澈身体一僵，突然感到小肚子有点坠坠的酸痛，心里顿呼不妙。
“你裤子，弄脏了。”
啊？！童澈瞬间明白她的意思，脸烧得通红。没想到大姨妈竟然来得这么不是时候，眼下一块红色的血块大剌剌地印在浅灰的裤子上。偏偏她什么换洗衣物都没有。
童澈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在又陌生又熟悉的女孩面前，她没来由的有些尴尬。
“我、我先回去。”小女孩拔腿就要跑，又被她扯住了。“从这回女生宿舍，得经过几栋教学楼。不如先去我那吧。”
她不由分说地走在前面，出了校门，很快就进了一栋小楼。楼道很窄且暗，两人一前一后，哒哒的脚步声让她想起早上帮宋姐搬米粉的晨光。
“你不住学校啊？”童澈轻轻地问，很快又吞了声音。
“嗯，有时候宿舍练琴，她们嫌我太吵，干脆搬出来了。”宋知华倒是达得很干脆，钥匙啪嗒一下开了防盗门。童澈站在门口，有些迟疑。
“愣着干嘛？进来。放心吧，没有男人。”
一双干净的拖鞋递过去，毛绒质感让她放松下来。童澈好奇地打量周围，客厅不大，沙发上凌乱地堆着不少衣服。除此外，便是好几把款式颜色各异的琴。
童澈拘谨地坐下，正好坐到了一件内衣，她慌乱地挪开，缩到了一旁的小板凳上。宋知华见状笑出来：“要不你来我房间看看哪件合适？”
一进房门就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水味。“好香。”她吸吸鼻子，贪恋地嗅了几下，却想不起来是什么。
“什么牌子的？”
“桌上呢，你自己看吧。”
童澈一眼看到了梳妆台上那个精致小巧的玻璃瓶，外表的贴纸上印着一朵晚香玉。
就是这个！过去总觉得宋姐用的香水太俗气，原来竟是这个。她小心地喷了一点在手上，俗气的香味提供了一点久违的安全感。
宋知华钻进衣柜，一堆花花绿绿的衣裙淹没了她半个身子。“欸你来帮我一下。”
童澈听话地走过去，一堆衣服交到她手上，从中掉下一个藏蓝小本子来。
“学姐，你的学生证在这里。”
“哦，原来在这里啊，找了好久呢。”宋知华满不在乎地扫了一眼，继续钻衣柜。童澈捡起来，无意中一瞥，看到了宋知华的籍贯地。
竟然跟外婆家的地址一摸一样。
童澈心狂跳起来，却不知从何开口。她紧抿着嘴唇，定定地看着眼前窈窕的背影。
“这几条都拿去试试，看合不合身。咱俩风格差太多了，你将就穿吧。”宋知华转头，又递给她几条连衣裙，半推着她往浴室走。
童澈望着望着镜子里豹纹裹身的自己，再一次浮现宋姐的脸来。衣领恰好从锁骨下方过，她想起宋姐的锁骨底下有一颗小小的青色胎记。童澈顿时心生一计。
“学姐，这件衣服好漂亮，不过我实在撑不起来。你能不能穿一下，给我看下什么样的人才合适穿。”
“喜欢就穿呗，什么合不合适。”宋知华本来在调吉他的音，懒洋洋地回了一句。一抬头看见童澈的样子，笑得差点把吉他弦给扭断了。
“你穿错了……”
童澈故意穿错了正反面，看起来像一只豹纹蚕蛹，看表情却很是无辜。
“行吧，我穿给你看看。”她不一会从浴室出来，薄薄的面料裹着她紧致修长的身体，配上她的冷脸，豹纹紧身裙硬是穿出一身高贵。
在她凌厉的锁骨下方，趴着一颗小小的圆形青色胎记。
她永远记得，在她小时候，宋姐的温柔还没有被烟火熏干时，她曾在她怀里，无数次地对这个小圆感到好奇。
“妈妈，为什么你有这个点点我没有？”
“因为，这是老天为了让你认出妈妈，特意给妈妈留下的印记呀。没准你是看到了这个小点点，才来给妈妈当小孩呢。如果哪天你认不出妈妈了，你就去找这颗小点点。”
所以，真的是她。
童澈眼里泪光闪闪，一时感觉喉咙被堵住，嘴唇张了张，发出一个音节：“妈……”
“什么？”
宋知华吓了一跳，“就借个衣服给你，我可当不起你这声啊，别乱叫。”
童澈顿时反应过来，赶紧找补：“不是不是，我是想说，麻、麻烦你了。我过两天洗好还给你。”
“嗯，对了，这个拿上。”宋知华不知从哪掏出一包卫生巾递给她。
童澈还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磕磕巴巴地说谢谢。
宋知华满不在乎地笑：“拿着吧，女人都要用的，有什么好羞耻的？”
“嗯，谢谢学姐。”童澈又鼓起勇气，怯生生地问：“我能不能叫你……宋妈啊？”
她意料中的扑哧一笑，“你怎么那么爱叫妈啊？还没断奶？”
“不是，我……”童澈也知道这要求太荒唐，一时拘谨地站着，不知所措。
“叫妈不行，我才19呢！最多叫姐吧。”
“那我能不能抱你一下？就一下。”童澈硬着头皮，又补了一句。她知道这太冒昧，可是她真的好想妈妈。
宋知华的笑容凝固了，她疑惑地望着童澈，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你、你不是……吧？”
啊？
“我知道虽然有不少女孩给我写过情书但是我喜欢男人而且有喜欢的男人了所以你……”宋知华她竟然脸红了！
她一口气说了一连串，强行把童澈推到了门口。
“姐姐姐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我真……”
“裤子送你了以后别来找我。”
宋知华一把把童澈推出去，防盗门一关，童澈在门外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