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舟一身狼狈地进了房间,宋知华和童雨声齐刷刷看着他。“怎么样?”
叶之舟摇摇头,拿起桌上的酒灌了一口。这是他找童澈的第十天,这样的状态也过了十天。还要过多久,没人知道。
宋知华叹了口气:“我想不通,她到底能去哪里呢?”
叶之舟没有接话,他走到墙边,从架子上拿起一张样碟,抚摸着上面童澈的脸,喃喃自语着:
“我们说好的,发专辑那天,我们就去领证,向所有人公布我们结婚了。我什么都准备好了,可是为什么她却不见了。是不是、是不是她不愿意和我结婚啊?”
宋知华听得鼻酸,就在前一天,童澈还偷偷问她结婚要准备什么。女孩脸上的喜悦和羞涩,根本藏不住。
“阿舟,不是的……”
宋知华的安慰被童雨声打断:“各位,无论如何,我们得先顺利把专辑发了。小澈的事,公司还没有对外公布,但估计也瞒不了多久。但是阿舟,你一旦走了,这件事绝对会被老齐大做文章,小澈成了他营销的噱头,你能受得了别人对小澈的无尽猜疑吗?再说,到时候专辑就会成了彻头彻尾的营销品,这是我们共同的心血,也包括小澈的,你忍心对它不管不顾?”
童雨声一番话让叶之舟清醒了一点。
“就是啊,这张新专多少人盯着?别忘了,咱们还有老对手秦雨在。”
“阿舟,你得扛下去,就算是为了小澈。”
叶之舟沉默地点点头。
第二天发布会现场,是一如既往的盛大。因为多了“叶之舟患绝症”的说法,不少路人都涌入现场,就为了看一眼叶之舟——还好,人还在。
叶之舟穿了件黑衬衣,带着口罩墨镜在台上,一言不发,原本就消瘦的身体此时更像纸片一样摇摇欲坠,更加应证了坊间传言:叶之舟命不久矣。一时间观众和媒体的眼光全都在叶之舟身上,公司当然也很会做文章,事先安排好了主持人和观众,话头全都围绕这个。
眼看快要糊弄过去,事先安排的最后一个观众也结束了提问,众人松了一口气。可此时观众席里一个男人站出来:“抱歉,我还有一个问题。”
台上几人对视一眼,都一脸懵。可话筒已经递到那人手中,主持人只好硬着头皮接话:“这位观众您请问。”
“作为主唱,童澈为什么没出现?”
“谢谢这位观众朋友的关心,小澈这几天重感冒,不方便出席。”
“是真的感冒不方便出席,还是她根本就不能出席?”
众人刚松下来的心一下子又悬到了嗓子眼。
一直沉默的叶之舟终于忍不住,夺过话筒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所有镜头和目光纷纷投向这个“始作俑者”,谁料他却不紧不慢地接着说:“别着急啊各位,我不是来挑刺的。各位的新专辑我全部听了,相当好。我只是怀疑……这张专辑里有部分内容,涉嫌抄袭。”
涉嫌抄袭?!
简单四个字如在水里投了一枚炸弹,现场粉丝和观众都坐不住了。
“抄袭?他开什么玩笑?这是月错哎!”
“想红想疯了吧?蹭月错的名气?”
“就是,谁不知道月错最长的长板就是原创啊,神经吧!”
“不过童澈怎么没来啊?生病也不至于直接消失吧?”
“不会吧?别乱说!”
……
此时有大胆的观众反问:“你凭什么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提问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只见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u盘:“巧了,正好有些东西想跟各位老师讨教一下,大家看了之后就明白。”
主持人本想控住场,刚拿起话筒,台下有一波观众跟着起哄:“看一下吧!什么东西啊,给我们看一眼!”
童雨声见这状态不对,小声道:“我怎么感觉他这是计划好的?有人故意要黑我们?”
叶之舟不动声色:“我问心无愧。”
宋知华也刚上了:“就是,每个音符每个字眼都是我们一点点抠出来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然而大屏幕一放,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只见乐队新专的主打歌词曲乐谱被人一一摆出来,画上许多道红杠杠黄圈圈,而与之对比的,是另一首名不见经传的歌,两首歌相似度高达80%,而那首歌的创作时间,就在一个月前。
众人哗然!
“这……不可能吧?”
“连他们都开始抄袭了,真的太失望了!”
“真的一模一样,你看网上能搜到,不过评论才几条,很冷门。”
“你说叶之舟是不是江郎才尽了?加上身体又不好,写不出新东西就只能抄?”
……
台上三人对此始料未及,作为制作人的叶之舟直接愣在原地:这怎么可能呢?!
童雨声想说点什么挽回局面,然而观众却不买账了,质疑如风暴朝三人冲过来。一场原本空前盛大的新专签售会,最终狼狈收场。随之而来的是轰炸般的滚滚恶名。就在三人措手不及的时候,公司把三人喊回去,原以为是有什么解决方案,没想到齐总却推了一张崭新的面孔出来。
“这是Sybil,月错乐队的新主唱。”
那红发碧眼声嗲妆浓的年轻女孩冲他甜甜地打招呼,叶之舟冷着脸走过去,站在齐总面前,冷冷地俯视着老板。
“你干什么叶之舟?”
“她来唱,那童澈呢?”
“童澈都失踪那么久了,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回?难道她一天不回来乐队就一天不开工吗?”
齐老板人过五十,说起话来酒糟鼻翼一扇一扇的,完全无视叶之舟已经通红的双眼,继续念叨:“我知道你们,尤其是你叶之舟,最近是很难熬,但是怎么办?新专辑又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你们?江郎才尽,小偷!我是个生意人,我为了保你们,不让外面媒体乱说,又花了很大一笔,你们要是再停工,公司……”
齐老板没说完,被叶之舟冷声打断:“谁说她不会回来?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回来?”
“你还在妄想什么?你找了十天都没找到人,公司难道还在她身上寄托什么希望?”
叶之舟一向沉稳,可此时却再也忍不住,冲上去按住齐老板的肩。“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残存一丝理智,他被童雨声拉住。齐老板还在骂骂咧咧:“叶之舟!我看你是不想混了!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我告诉你,离开了公司,你们乐队屁都不是!”
话音未落,再一次被人按在墙上,不过这次是宋知华。“姓齐的你放什么屁呢?”
齐老板被按着呜哩呜噜说了一堆脏话,童雨声急得打转。“我说你们两个暴脾气,能不能想想后果!”
“敢侮辱我们乐队,我管你是谁!”
“知华,放了他吧。”刚才还在发抖的叶之舟此时冷静下来:“放了他。”
齐老板骂骂咧咧坐回椅子上:“你们乐队,完蛋了!我们的歌我全给别人唱!今年,不,这三年你们都别想有任何演出机会!”
“别啊老板……”童雨声还想挣扎一下,被另外两人齐声打断,“雨声,别求他!”
“既然这么有骨气,外面的烂摊子你们自己处理去吧。”
“外面的舆情,我会想办法澄清,我已经报警了,我会提交所有的创作过程,证明乐队的清白。”叶之舟收拾好情绪,冷静地盯着齐老板。
“那又有什么用?我说了,你们完蛋了!”
“完不完蛋,不是你说了算。”叶之舟看向另外两人,童雨声和宋知华对视一眼,也知道事已至此没有退路,于是一致站在叶之舟身旁。“正好我们的合约也到期了,从今天开始,月错乐队与贵司,没有一毛钱关系。”
“你们!你们反了?!”
叶之舟冷哼一声,绕过齐老板肥大的身躯,拿走了墙上属于月错的奖杯,三人扬长而去,看呆了一旁的新人——“COOL!”
可出了公司大门,童雨声却皱着眉忧心忡忡:“你们刚才太冲动了,这么贸然解约,咱们后面怎么办?现在又还一堆负面缠身……”
“我们休息一会吧,好不好?”叶之舟紧绷的背突然松懈下来,又回到几天前的状态,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折了。
“澄清的资料我会准备好,你们拿去当证据。”
“对不起,我连累到大家了。”
“说什么呢?早看他不顺眼了,一直想找机会揍他一顿,可让我出了口恶气!”宋知华故作兴奋地甩甩手。
“行,大不了,咱们重起炉灶。咱们现在这咖位,就算跑个商演也能挣不少!”事已至此,童雨声也只好顺着大家的情绪说,但眼前更焦虑的,显然是叶之舟的状态。他犹豫了一番,还是问出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很乱,我……给我一点时间吧。”他虚弱的声音近乎哀求,宋知华不忍心再问,童雨声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地肩膀:“回去好好睡一觉,有事打电话,随叫随到。”
嗯。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叶之舟缓慢地回到房间。房间里还是空无一人,他把一杯奶茶放到桌上,照例给童澈发信息。
这些天来,他平均每隔半小时就给她发一次信息,聊天界面堆满密密麻麻的绿色对话框,却没有一次回复。
“今天路过你最爱的奶茶店,给你带了一杯杨枝甘露,老样子,少冰三分糖。”
“你要快点回来,不然冰都化掉了,不好喝了哦。”
“可不可以快点回来?”
没有回应。一滴眼泪毫无知觉地砸在屏幕上,模糊了那一片未读信息。
叶之舟抱着情侣抱枕,窝在床上,就这样到了凌晨三点。凌冽的白月光照在他脸上,这夜的月有些奇怪,似乎有两轮月亮交错着,光芒格外耀眼。
叶之舟望着窗外,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淌,然而泪眼婆娑间,他竟仿佛在窗外看到了童澈的脸,皎洁如明月的那张脸。
“小澈……小澈?是你吗?”
童澈远远地冲他笑,叶之舟不受控制地朝着窗外走去。
”小澈……小澈,你等等我……我来找你……”叶之舟嘴里喃喃着,继续朝窗外走去。他忘记了,窗户前几天就坏了,而窗外没有装护栏。
“小澈……你别走……”他朝窗外的童澈伸手,脚已经踩在窗台上。
“小澈……”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