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童澈和叶之舟眼里,此刻的时间,并非是往前流淌的大河,而是一趟不知出发点和目的地的列车。他们曾从2027年走过,无意间到了这一站。再次想起2027年,童澈和叶之舟有了不同的记忆。
童澈忐忑地问:“新专发布会那时,在你们眼里,我已经失踪了吧?”
叶之舟沉默地点头。“那时,我、大家只想找到你,至于专辑……”
“可你比谁都清楚那张专辑的重要性,那是我、”童澈顿了一下,又解释道:“那是童澈的心血,是所有人的心血。”
那张专辑,是乐队和公司的对赌之作。之前乐队作品的版权都归公司,如果这张专辑卖得好,以后版权就能归乐队所有。她在记忆里看到童澈为了一首歌录了一整晚,第二天嗓子肿到说不出话来的画面,也看到了整个乐队没日没夜的排练和录制,那些从她身体里生根发芽的记忆,让她无法否认。
叶之舟默认她的话,低声解释道:“那时,大家劝住了我。可发布会现场还是出了问题,有人故意闹事,说我们的词曲都是剽窃的……”
“剽窃?!怎么可能剽窃?!”童澈惊呼,这对于乐队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秦羽的手笔。先是质疑主唱失踪,后来找人当众泼脏水,总之……”叶之舟有些艰难地说到这里,不敢再往下。
“总之什么?”
“那张专辑,卖得很差,版权还是归公司。第二天,老齐带来了一个女孩,给月错做新的主唱,秦羽……也签到了老齐手下,我们那些歌,自然就到了他那。”
叶之舟痛苦地捂住眼睛低声说:“那时我想不通,为什么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更想不通你到底去了哪里,遭受了什么。现在想想,这一切,原来是个闭环啊……”
童澈静静地看着他,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复杂,超出了感情,多了更多唯一的东西。时间的列车穿过茫茫宇宙,他竟是她在这趟车上唯一的乘客。她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伤。庆幸是他!可,为什么偏偏是他?他本不应该遭受这些。
可这荒诞的一切,源头竟来自一个庸才的恶意竞争。这么想来,这一切更显得荒谬至无法言说了。
正伤感之时,童澈却莫名闪过一个念头。“你说,有没有可能,这趟车上,其实有三个人?”
叶之舟猛地抬起头来,气氛莫名将至冰点,两人背后都一阵发凉。
“为什么这么说?”
“你一直以为,2027年,我失踪了,是直接穿越,而你紧随其后,找到了我。可是,你忘记了穿越的条件。”
“死亡……”叶之舟刚蹦出两个字,马上反应过来。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童澈。“小澈,你……?”
童澈一字一句:“可我并没有失踪,同样的,我去1999,也经历了死亡。”
2027年6月15日晚,童澈听着屋外面的声音。似乎秦羽和赵磊都要出门,她立刻装睡。临走前赵磊果然来打量了一番,一切照旧,童澈像块破布一样,蜷缩在房间的角落。赵磊自言自语:“呆着吧,也没几天了。”
没几天是什么意思?童澈立刻警觉,这一定是冲着月错乐队去的。这些天她始终以精神有些错乱的模样伪装自己,实则早凭着自己敏锐的听力,听出了密码锁按键声的细微差别,赵磊一走,她立刻冲向门口。
秦羽不喜欢家里人多,除了赵磊,偌大的房子竟没有他人。童澈逃得并不难,她赤足狂奔在黑夜,脚上踩过无数砂砾和小石子,硌得脚钻心地疼,可她顾不得那么多了,甚至来不及喘息,她拼了命地往前,不知跑了多久,绕了多少弯路,脚底流了多少血,终于到了她熟悉的地方。
那是她和叶之舟的公寓。32楼,窗户里黑洞洞的,一片纱帘飘出来,在月光下显得皎洁明亮。
回家了。童澈终于能大口呼吸,脚底的痛直冲心脏。要回家了,要见到阿舟了……
甚至连这晚的月都显得格外明亮,她一步一步往前挪动,小区门口就在几步之遥。
“阿舟,我回来了……”
可突然间,嘴却被人捂住。童澈瞪大了眼,来人带着帽子口罩,可他身上的香水味,让她一下子辨认出来。
是秦羽!
童澈被捂得严严实实,连呼吸都困难,只能无声呜咽。她向秦羽求饶,可显然对方并不想放过她。她被秦羽死死抱着,一步步往后退,离家越来越远。
不远处,一辆拉开车门的车,如同张着深渊巨口,正准备吞噬掉她。一旦进去,她将万劫不复。
童澈几乎无力反抗,眼看着被一点点拖近深渊,她绝望地抬头,最后看了一眼天空。那晚的月真美,美得有些诡异,似乎有两轮月,光芒交织在一起,冰冷地照着绝望中挣扎的她。
挣扎中她摸到了口袋里的硬物。是剪刀!地下室里与她作伴的那把剪刀!童澈攥紧了剪刀,暗中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死死地往身后一捅。利刃冲破皮肤,她甚至听到了血肉被破开的声音。
秦羽松了手,慢慢倒下。
童澈摸到自己衣服上的血,黏黏的,怎么也擦不掉。她吓僵了,连剪刀也握不住,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去探秦羽的鼻息。
可噗呲一声,又是皮肉破开的声音。秦羽眼神冰冷又疯狂,直到倒地,眼神都看着她。
童澈愣愣地,看着自己身体上的洞,血从洞里汨汨流出。她慢慢倒下,看向32楼的那扇窗。
窗里似乎有一个人影,一跃而下。
是谁?是阿舟吗?她没时间想了,眼皮无法控制地垂下。最后一眼,是那诡异的月光。
血在月光下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