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厌还想继续劝解阿灿,对方的视线忽然落到她的手腕。下一瞬,他已起身抓住秦厌的胳膊,双目紧盯着那串漂亮的鲛珠手链,眼神凌冽宛若一条毒蛇。
“这是谁给你的?”
他怎么知道这是别人送的?难道不可能是买的吗?秦厌的关注点落在了阿灿为何猜得这么准,忍不住问他:“你最近是不是选修了算命?什么都叫你看穿了。”
阿灿却没有跟她开玩笑的心思,依旧面色阴沉,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察觉到气氛不对,秦厌拧起眉头,正要再次出声询问,阿灿突然勾起鲛珠手链,然后用力一扯,蚕丝断裂,一颗颗鲛珠散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好好的平安符就这样被毁了?
秦厌气急败坏,正准备好好教育一下这熊孩子,下一秒,阿灿眼里突然掉出一滴泪珠,啪嗒一声,砸在秦厌的手背上。
“你……你哭什么了?”秦厌有些诧异,分明是他在无理取闹,咋还倒打一耙?
却见阿灿红着眼,用一种悲伤地表情望着她,一双含情眼,倒映着她惊慌的面容。
那一刻,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于是时间瞬时逆转,时光瞬间倒退,仿佛回到了六百年前。
记忆中的阿灿一点也不乖,总是犯错,被她处罚之后,还是死性不改,继续犯错。
有一次,只因老丞相上的奏折中有几句关于阿灿贪污受贿,蛊惑君王的罪名,阿灿便打造了一支傀儡军,冲进丞相府,杀光老丞相满门百余口人。为了避免被君凝渊降罪,他还伪造出老丞相谋反的证据来为自己脱罪。
此事发生后,秦厌气得足足打了阿灿一百鞭,躯壳都被打烂了,却还是死不认罪。到最后秦厌见他奄奄一息,实在不忍心继续下手,丢了鞭,怒声问道:“你要什么为师都能给你,为何偏要做这等下作之事?”
阿灿满身是血,却笑得猖狂:“师父,是不是我要什么,你便给我什么?”
她按耐住内心的愤懑,冷声问:“你还想要什么?荣华富贵?还是身居高位?”
只见阿灿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来到她跟前,还没来得及反应,冰冷的唇夹着浓郁的血腥味印了上来。然后,阿灿的唇慢慢移到她的耳边,轻笑出声:“我想要师父的爱,师父也给吗?”
她恍过神来,连忙推开阿灿,使劲擦着嘴上残留的气息。
小徒弟竟敢……竟敢轻薄她?真真是死性难改、罪大恶极!
被秦厌推开后,阿灿笑得更凶了,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猖狂又讽刺。最后笑累了,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抬起头,用一种讽刺的表情看着秦厌,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原来师父也有害怕的东西。”
真是个疯子!
“滚!”她愤怒地瞪着阿灿,心中气血翻滚,大声吼道,“滚啊!”
“好好好,师父有命,徒儿不敢不从。”他懒洋洋地从地上爬起来,像个无赖,拖着那具残破的躯壳,一瘸一拐地离开。
秦厌至今也想不通,为何曾经乖巧懂事的小徒弟,后来会变得那般疯狂模样,她感觉脸颊开始温温地热起来,那冰冷的血腥味还在她的唇间回味,奇异的感觉像藤蔓一样蜿蜒地钻入她的心脏。
再看眼前的景象,换了具躯壳的阿灿就在她面前,睁着红通通的眼睛,每个字都说得很小心:“师父,你是不是很讨厌阿灿?”
秦厌脸上闪过一抹痛色,低低叹息:“你乖乖听话,为师又怎会讨厌你?”
“可我就是忍不住。”阿灿捡起地上一颗鲛珠,轻轻一捻,便碎成了粉末。他苦笑一声,“师父一定很喜欢那位送礼物的公子,所以当我毁掉它的时候,师父才会这样心急。”
“我……”秦厌刚要否认,忽然发觉自己又没做错什么,何必向他解释?于是恢复冷静,淡淡地说道,“你心不静,抄不完十遍静心咒,不许睡觉。”
秦厌走出房间时,小白立即迎上来,恭恭敬敬地说道:“主人,若那凡人屡教不改,何不换个目标?或许,这次又找错了人?”
秦厌盯了他一眼,淡淡道:“没找错,我已确定,就是他。”
“主人要找的阿灿大人竟真是……”小白有些不可思议,他无法接受,被主人心心念念几百年的人,竟是谢亦欢这副德行?
“总之,今后你好好待他,莫再出现之前的情况了。”小白擅自将阿灿吊在树上,多次故意针对他,这些事秦厌不是不管,她都看在眼里,只是暂时还不确定。今日她终于看清,那个叫谢亦欢的人,必然是阿灿转世。看似不学无术,身体里却住着一个混世魔王。秦厌受这数百年凡尘之苦,便是为了赎回曾经的罪过,将小徒弟从地狱救出来,唯愿他好,她才心安。
翌日,秦厌早早前往翰林院,发现沈复没有来,还请了好几天的病假,便猜到他已经前往天外村了。
虽说总被周夫子刁难,好在她天资聪慧,及时找补,勉强还能应付功课。
由于上次鲛珠事件,秦厌再也无法以平常心看待阿灿,每次看见他的脸,脑海里便会浮现出当年她尚在西周王宫时的经历。她开始有意无意躲着阿灿,这种冷战对阿灿来说却相当于毁灭性打击。
还没撑过一周,阿灿便按耐不住,特意准备了一大桌秦厌爱吃的饭菜,摆出谦卑的态度,向秦厌负荆请罪。
“师父,徒儿知错了,你就原谅我吧。”阿灿抓着她的胳膊撒娇的同时,趁机在她手腕套上一只淡紫色的玉镯。这可是上好的紫罗兰翡翠,他搜罗了好久才从一个地下黑市淘到手,想来师父也该原谅他了。
秦厌细致打量着那只玉镯,椿色剔透,几乎没有杂质,一看便是上成玉料。与她常穿的衣裙十分搭配,虽比不得鲛珠珍贵,也还算稀有。
但她不能将喜欢表现得太明显,干咳一声,“真是个……装模作样的家伙,区区一只玉镯,便能补偿为师受伤的心灵吗?告诉你,还差得远呢。”
阿灿连忙上前给她捏脸捶腿:“徒儿还要怎样才能得到师父的原谅?请师父明示。”
“为师不期望你干成什么大事,只希望你好好做人,遵纪守法,便是对为师最大的报答了。”
“徒儿遵命!只求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师父都莫再不理阿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