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厌回到仙客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刚进门，阿灿立即跳出来，朝她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师父，欢迎回家，热水已经备好了，需要徒儿伺候你沐浴更衣吗？”
秦厌看了眼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白与宿宿，然后朝阿灿吐出一个清晰无比的“滚”字。
“好嘞！”阿灿识相地退到一边，浑身上下都乖得像只小白兔，跟秦厌刚见他那会儿简直判若两人。
说好这一次他转世为风流孟浪的大淫贼，四处欺压百姓，调戏良家妇女，怎的才失个忆，便如此乖巧懂事了？
秦厌有些难以置信，但疲累一天，她懒得多想，径直回屋休息了。
房间里备了一个大浴池，里面灌满了热气腾腾的花瓣水，上面漂浮着片片颜色鲜艳的芍药花瓣，想来应是小白他们准备的，才如此深得她心。
秦厌褪去繁杂的衣袍，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纱衣，正准备下水，忽然听见门口有动静。
她脸色一沉：“谁？”
随即大手一挥，香风呼过，房门瞬间打开。
只见阿灿端着一碗燕窝粥，尴尬地朝她打了个招呼：“师、师父，你饿不饿啊？”
一道血条缓缓从阿灿的鼻子里流出来，但阿灿浑然不觉，两眼直愣愣地盯着秦厌。
“怎么流鼻血了？”秦厌走到阿灿面前，担忧地看着他通红的面容，“难不成是被雷劈过，落得后遗症？”
她抬手擦了擦阿灿的鼻血，正想着要不要明天去西海仙山采点药给他治治，阿灿突然俯下头，贴得很近。低哑的声音自她耳边悠悠响起：“师父，你好香啊……”
秦厌愣了愣，扭头看去，面前是一张放大了的俊脸，带着坏坏的笑容，轻佻又熟悉。
与此同时，月下亭子间，小白与宿宿正挑灯下棋，忽然听见从秦厌居住的方向传出一个惨绝人寰的叫声，两妖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啐道：“活该！”
……
翌日，阿灿瘫在床上动弹不得，小白跑进来往他身上丢了块抹布，趾高气昂地说道：“小徒儿，主人让你把仙客居的窗户木桩走廊全都擦一遍，她回来要检查。”
“啊……师父昨晚把我折腾成这样，白天还要我做苦力，还有没有人性啊？”阿灿叫苦不迭。
小白可不管他苦不苦，从秦厌把他带回来还非要收他为徒的那一刻起，小白就看他不顺眼了。如今得了主人命令，可不得好好玩弄一下这孟浪的凡人。
“仙客居不养闲人，要么干活，要么滚蛋！”
“别呀。”阿灿抓起抹布，愁眉苦脸道，“我干活，干活还不行嘛！”
小白挑了挑眉，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想不到你还挺能忍辱负重。”
阿灿立即得意来了：“那是当然，舍不得身体套不着媳妇嘛。”
小白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哼道：“居然还想让主人做你媳妇？愚蠢的凡人，你真是长得不美想得美。”
“做人咯，总要有点理想，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我看你是痴心妄想！”
阿灿扑哧一笑，勤快地从床上爬起来，满脸憧憬：“我对师父一片痴心天地可鉴，如今连你也认同了，想必师父早晚也能明白我的心意。”
“呵呵。”小白心想就凭主人那颗万年不动的石头心，他捂了五百年都没能捂热，这凡人一来就大放厥词，真真是年轻气盛，幼子无知啊！
……
近日，秦厌肩负着替圣上选妃的重任，一边应付各大权贵氏族送进来的女儿，一边还得排查秀女里面是否会混进敌国细作。
翻查名单时，她忽然看见苏若的名字，不由问起：“早听闻苏丞相要将爱女嫁给谢侯爷的长子，怎的还要送进宫里选秀？”
内侍刘域之回道：“这不是听说谢家长子失踪了嘛，两家婚约早已取消，试问天下哪家父母不想为爱女谋个好前程？”
秦厌心想，难怪苏丞相一直催她去劝曹庸下旨选妃，原来搁这儿等着呢。可惜苏丞相年事已高，挑了两个女婿都不是啥好玩意儿。
“不对呀。”秦厌反应过来，“谢家不是有两个儿子吗？长子谢亦欢失踪了，还有次子谢元和，苏丞相当真不愿再跟谢家结亲？”
“谢元和自小体弱，爱好唱戏，丢尽家族颜面。任谁也不可能将自家女儿嫁给一个戏子。”
想不到这个时代的人对戏子偏见这么深，记得前朝有个皇帝也爱唱戏，大力推广戏曲文化，可惜后来他亡国了。或许也是因这前车之鉴，才导致如今戏子地位低下，连媳妇都不好娶咯。
秦厌叹了口气：“爱好特殊也不是什么过错，你替我修书一封，劝劝苏丞相，宫里不比谢家，他真舍得将苏若送进来跟一群女人争宠也就罢了，若还心疼女儿，谢家次子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奴才这就去办。”
那时秦厌还没想到，她随口一句修书，会在后来造成多大的影响。
忙碌了一天，秦厌刚回到仙客居，阿灿便小跑着迎出来，一双含情眼痴痴地望着她，赔笑道：“师父师父，你饿不饿啊？渴不渴啊？累不累啊？要不要徒儿为你捶捶腿，捏捏肩啊？”
秦厌伸手挡住他的眼睛，微微蹙眉：“别一惊一乍的，怪吵。”
“呜呜呜，师父是不是嫌弃徒儿了？阿灿可是师父从小养大的徒弟，师父不能嫌弃阿灿！”
“……”秦厌倒吸一口凉气，忍着想打他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劝道，“阿灿，你跟随为师多年，为师都还没教过你什么呢，不如从今天开始，为师教你读圣贤书，识大道理，将来成为一个造福百姓的大贤人啊。”
阿灿睁大眼睛，一个劲儿摇头：“阿灿不是大闲人，阿灿每天都在想念师父，一点也不闲。”
秦厌捏紧拳头打断道：“少废话，快去读书！”
“好嘞！”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识趣！他可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就差让师父明白咯。